三个月后。
言二醒的时候天才是微微亮,有风吹动树叶莎莎作响,还有好几种鸟叫婉转不绝。他穿上衣服,围着小镇的几条石板路跑了三圈。
这个时候的小镇十分安静,一栋栋石头房子像迟暮的老人那般坐落在那里,有几个起得早的庄稼人,见了言二总习惯说:“言家这小子,真勤快。”
跑完步,言二做了几个拉伸动作,从房间取出铁蛋叔叔送给他的木剑,开始趁着母亲做饭的功夫练剑。
言二始终记得铁蛋叔叔第一次教他舞剑的时候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在早晨练剑,要慢下来,静下来。”
言二把那把已经有腐蚀痕迹的木剑附在身后,几个深呼吸后才缓缓伸腿,弓腰,抬手。
每个动作都很慢,就好像一帧帧被拆开的画面。
此时练剑不是为了出剑要多快,招式要多迅猛,身体反应要多灵敏;而是为了感受人与剑之间的联系,不同的动作的区别,还有就是到底为了什么,才拿起这把剑。
大概十五二十分钟,阳光从东面穿过葡萄架落在地上,言二收了剑,开始吃早饭。
吃过早饭要去上学,可自两个月前,私塾被分为了东西校区,西校区是言二曾经上课的地方,东校区是镇上出资新建的。第一个月,言二都在家里养生,虽然大狗二狗和武若晴经常来家里陪他,可他还是不知道私塾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决定。
直到铁蛋叔叔来找他。
顾易轩看着坐在凳子上晒太阳的言二问:“小二,好的差不多了吧。”
言二把袖子撸起来,露出自己胳膊上的肌肉:“铁蛋叔,你说大不大?”
顾易轩拍了拍言二的头,突然说:“私塾从今天起有两个校区,明天你去东校区上课。”
“啊?两个校区?”言二不禁有些愣,镇上总共也没几个学生,现在还弄了个东校区。
“嗯。”顾易轩继续说,“你的老师依然是老匹夫,而且只有他一个老师。哦,对,有时候我和张大夫也会去转转。”
“老匹夫?”言二顿时变了脸色,虽然他知道是老匹夫救了自己,可要每天都对着老匹夫,他真做不到。
“就这样。我就先走了,明天不要迟到。”
“敢迟到么我。”言二看着顾易轩的身影,想到明天的场景,不禁心情有些忐忑。
吃过饭后,言二走去学校,在路上,他想着两个月前自己第一次去东校区。
东校区只有一间教室,孤零零的站在看台旁边。教室没有栏杆,看台周围却围了一圈的树桩,上面还挂着一个木牌子——闲人不要进。
言二走进教室,看到了武若晴,大狗二狗,还有四个十岁左右,三个和他们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加上他们,一共十一个学生。
言二坐在了大狗旁边,二狗一个人坐他俩后面,他俩前面是武若晴和另一个言二认识的女孩。
老匹夫走进来的时候,这十一个人都不敢有小动作,安安静静的直挺挺坐着。
老匹夫这次穿了白色的衣服,还把银白色的头发梳的整齐。他见到学生都很听话,于是满意的点点头,朗声说:“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导师,姓张,以后见面你们必须喊我张导师,这是礼数。”
同学们点点头。
老匹夫又说:“这堂课开始,你们要跟我学习到十五岁。”
“十五岁?”言二不禁愣了,也就是说还有九年的时间要和老匹夫天天待在一起,天啊!
“这是最坏的要求。”老匹夫摆出一副我也不想和你们待那么多年呢!
“在十五岁之前,若你们能拿到二等铁学牌,也能从这所学校毕业。”老匹夫正说着,一个长得坏坏的男孩子问,“张导师,学牌是什么啊?”
“慢慢你们会明白的。”老匹夫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大道追学”四个字,随后又转过身来。
“哦,对!”老匹夫想起什么说:“一般刚开学都会有自我介绍,不过呢,为了不耽误读者的时间,就省略吧。”
“我们今天的第一课,就是告诉你们,在我们这个星体上,最为真谛的四个字——大道追学。”
“有没有想过,你们生下来是为了什么,长大为了什么,活着和死去又为了什么?”
同学们都摇头,大狗心里想着糖葫芦,大狗心里想着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武若晴想着越长越漂亮,言二想着道长和那场梦……总之这群孩子,大都想着一些不大不小的梦想。
“何为大道,就是可以代表它的一切的道路。比如人生老病死是大道,但在这世界中,不止人生老病死,你们看到的花草树木,飞虫家畜等,也有生老病死。那么,他们之间有什么相同的,又有什么不同的,或者更加深层次的东西。这就需要研究了,这就是追学。”
“火有火的形态,风有风的形态,水有水的形态。自然万物,各有各的生存方式和形态,这也是学问。”
“我要教你们什么,教你们怎样去认识,把握,了解,研究,运用这些学问,从而使自身更好的融入自然中,借用自然的力量。”
“有很多人认为人最大的能力,是能改变自然,运用工具从而让世界变成自己的样子。但这种思想是错误的。”
“人最大的能力,是有其他物种不具备的学习自然的能力,比如我们了解火能干什么,才能更好的运用火,但我们不能用火浇灌田地,因为这是违背自然的。”
老匹夫伸出手掌,一团火焰在他掌心不断跳跃。
“我们知道石头不仅能盖房子,还能打磨成装饰品,更能作武器使用。这就是学问的力量。”
老匹夫的手掌上,不断有石头散落,消失。
学生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这是变魔术么?
“你们要始终铭记,我们对大自然的了解少之又少,不要妄图让自然听命自己,而是要对自然存在敬畏之心。”
“自然,就是大道。”
言二发现这一堂理论课,没有一个人睡觉,反倒都聚精会神的听老匹夫讲。
“能者为尊,何为能者,有心之人。”老匹夫想到了当年自己求学的场景,有些感慨道:“道这个字太玄奥,与其说追寻道的奥秘,不如说学习这个世界上最基本,最自然的联系。你只要用心了,就会有收获。”
了解一个事物是怎样形成的,它与其他事物的联系,最后再学以致用,推一及百,方是跨入了“道”的门槛。
“道”,无处不在,玄之又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