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月末,慕容衍和乔雪坐在薛衡为他们准备的马车里,跟着薛衡的豪华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进在回京的路上。
正值立夏,气温升高,阳光照射在身上不再如春季般暖绒和煦,而是有些许炎热。尤其车中闷热不透风,乔雪额头渗出细密薄汗。慕容衍瞧见,抬起手体贴地帮她擦拭。乔雪粲然一笑,向他道了一声谢。
车队停了下来,不久后,一名小厮跑过来通知他们原地歇脚休息片刻。乔雪闻言下了马车,来到一株大树下纳凉乘阴。
“原来是乔雪姑娘歇在此处,请恕薛某唐突,薛某这就改道另寻他处去。”说完,薛衡行了个礼,转身欲走。一身冰蓝色宽袖交领长衫衬托得他更加器宇轩昂,风度翩翩。
“薛大人不必回避,小女子只是区区山野丫头,实不敢当大人如此另眼相待。如不嫌弃小女粗鄙,大人请坐。”乔雪抬眸,一双清亮如水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薛衡,薛衡原就带着疑问来的,见乔雪不拒绝也就坐了下来。
相对无言,寂静无声。与之相反的,乔雪表面看似镇定,实则内心早已思绪紊乱,大脑当机。还是薛衡打破僵局,抿唇一笑,意味深长地问道:“薛某近日心中有件惑事,一直以来百思不得其解,还望求教姑娘。”
“大人请说。”
“为何乔雪姑娘每次见到薛某,眼中都有种泫然欲泣的悲伤?”算上比赛那日隔着纱帘看到的模糊面容,再到此刻林林总总不下五次。
乔雪闻言,如鲠在喉,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强自镇定道:“实不相瞒......大人......与小女子的一位故人有九分相似。”
——
来京城也有半个月了,整日待在闫玉堂的听雨轩,乔雪感觉自己都快闷成一锅油焖大虾了。半个月前到达京城后不久,慕容衍便得圣上召见。那天,圣上当着所有画师的面命他即兴作一幅画,慕容衍领命,墨毫挥洒间一幅雄浑壮阔的《万里河山图》呈现在众人面前。顷刻间,众人皆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圣上龙心大悦,笑着向薛衡说了一句:“此人日后必定前途无可限量,薛爱卿,你可要当心呀!”即赏慕容衍黄金百两,入闫玉堂任供奉,赐听雨轩。
乔雪自那日在树荫底下向薛衡坦白后,再见着他,她感觉自己冷静淡然许多。同时通过近段时间对薛衡的偷偷跟踪观察,确定了一件事:薛衡并不是沈昱灵魂穿越来的,而是土生土长的紫云国国民。
百无聊赖!乔雪斜靠假山,有一搭没一搭地向池塘里的锦鲤投掷着烧饼屑。这时,丫鬟绿萝匆匆走过来,递给她一个请柬:“姑娘,门外有个自称是薛画师府上门童的小厮交给女婢这个,说是给您的。”
乔雪接过从头至尾瞄了一遍,抬头问道:“那小厮人呢?”
“他还在门外候着呢!说是薛画师吩咐一定等姑娘回了话才能回府复命。”绿萝恭敬回答。
“那你去告诉他,我会准时赴约。”
绿萝闻言点了点头,应了声“是”,转身去了。
一连几日,薛衡都派小厮送请柬来约乔雪,而她几乎每次都欣然应约。原本她以为贵为圣上红人的他会孤高自傲、寡言少语,相处之后才知道他讲话风趣幽默、妙语连珠,常常只需用只言片语便能逗得她乐不可支,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入夏以来,每到傍晚时分,天空就会呈现火烧云,届时天际绯红一片,漫天云彩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五彩斑斓。
这日乔雪照常身披绯红火烧云,一脚踏进听雨轩。抬头便见慕容衍坐在梨花木制的八仙椅上,着一身月白长衫,清俊儒雅,只是阴沉着脸。她冲慕容衍“嘿嘿”一笑,丢下一句:“你回来啦!”提起裙子就想溜之大吉。
“听说最近你跟薛大人走得很近。”慕容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她。
正行至转角处,准备走进闺房的乔雪闻言身子一怔。她清了清嗓子,转头想向他解释一番,只听他轻笑一声,接着说道:“认识你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如此寡廉鲜耻,不知自爱。”
“你说什么?......”乔雪双睫微颤,嘴唇因激愤轻轻抖动,“阿衍......你再说一遍。”
慕容衍抬手揉了揉眉心,似是竭力克制住了胸中的波涛汹涌,重重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很累......想回房休息,你跟谁往来那是你的自由,我无权过问,以后也不再过问。”他慢慢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乔雪一眼,说:“要小心薛衡,他并不仅仅是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说完,转身朝房门缓缓走去,留给她一个落寞的背影。
乔雪只觉眼中酸涩难忍,两行清泪顺着眼角蜿蜒而下,无声落地,砸在心头。她伸手紧紧按在胸口,因为这里——她的心正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