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李三放下手中的镰刀,撩起汗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直起身抬头望天,眯着眼睛在心中琢磨着自家人何时给自己送饭。
此事正是庄稼成熟的季节,金黄的麦穗随着阵阵微风摇晃碰撞,激起阵阵麦浪,今年是难得丰年,村子里所有能干活的都下了地,赶着老天爷赏脸的好天气,抓紧时间收粮食。
李三的父亲前些年被官府拿着一张征丁令给带走了,现在他家中除了一位四十多岁的老母,就有他自己能下地了。
揉了揉被阳光刺得痒痛的眼睛,李三看向了麦子里隆起的两个小土包,那里便埋着他的两位哥哥。
李三,大名李定安,家中排行老幺,老李家的第三个男孩,也是硕果仅存的一个孩子,老大出生时正值灾年,李母含泪将其溺死在水里,老二五六岁的时候李母正好怀了他,李父怕自己家养不活两个孩子,就让一个游方的道士把老二带走了,换来了一块道士口中的宝玉,不过两年前自己的二哥却是自己找回了门,不过确是得了不治之症,回家没多久就走了。
撩起汗衫抹了一把脸上汗水,李定安便准备在此开始干活,只是那视界浮现出的几顶黑帽,确是让李定安惊出一身冷汗,顾不得地上的麦穗,拎着镰刀便是朝着家里的方向狂奔。
这些戴黑帽子的是本地官府的抓丁吏,只见他们腰挎长刀,肩上还扛着一捆绳子,正向着村子走来。
武安国的新皇帝得位的手段不正,他需要做出一番成绩来堵住那些私底下反对自己的大臣的嘴,当然也可能是威慑,所以他将目标放在了一直和武安国不对付的阿勿骨,于是便造出了令穷汉见者皆俱的黑无常。许多男人都跑进了山里,以避兵役。
猛的推开大门,李定安便看到自家老娘正捏着那块宝玉摸着眼泪,嘴中不停地念叨着二哥的名字,说着什么对不起。
“娘!”
李母见李定安进了家门,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向着李定安走来,李定安也急忙上前搀扶。
“今个我去村头阿翠家提亲了,你啊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成家了,你哥这块玉,你下午拿去城里给当了吧,换些钱置办些东西,也好迎人家姑娘过门,她爹娘可是很中意你。”
李母将宝玉裹着一块破布塞进李定安的手心。
李定安刚想回李母几句,便听到几声狗叫,心中一急,便一把背起李母,朝着门外狂奔。
“三儿!”
李母不知道什么事让自家儿子这么着急,但当李定安跑出院门后,那几顶黑帽便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嘴里还大声吆喝着。
“老实站那别动!”
“别跑!”
“快追!”
李定安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乖乖站着不动,他颠了颠自己的母亲,李母也是搂紧他的脖子予以回应,然后便踏起扬尘,向着村子后的山里跑去。
“三儿,把我放下吧,你自己跑就行了。”
李母趴在李定安的背上,心疼的给自己的小儿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细声劝到。
身后那群黑无常的叫骂声越逼越紧,李定安的心也沉到了谷底,虽然自己母亲并没有多重,但现在李定安也已经感到了乏力,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不得不在一处斜坡处停下休息,将李母放在一块石头上,
轻轻拨开碍眼的枝叶,便看到三个黑帽人手执长刀挥砍灌木,正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回到李母身边,看着自己母亲满是疲惫的脸,心便不由的一揪,两行眼泪便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屈膝一跪,磕了三个头,李定安悔恨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母亲瘦这种罪,便是让那些人把自己拿去又如何,自己老娘身子本身就弱,自己老爹被抓走后便是每况愈下,这又经此颠簸,本就蜡黄的脸上显得几分苍白。
“娘!孩儿不孝啊!”
李母也是颤颤巍巍的扶李定安起身,略微浑浊的双眼细细的看着李定安黝黑的面庞,然后用她那枯瘦的手臂一推,李定安便顺着斜坡滚落。
待她做完这一切后,便大声哭了起来,而这哭声也是引来那手持铁刀三人。
“你这老不死的,你家儿子躲哪里了?”
“快让他出来,不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李母看着那寒光熠熠的刀身,说道,
“我儿子把我丢在这跑了,我命好苦啊!”
哭声愈加大了起来,两双眼睛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
“嘿,也是个没卵蛋的主,走啦兄弟们,费这么大劲还是让跑了。”
“就是,自家老娘都不要了,还没我孝顺呢。”
“你孝顺,哈哈哈哈哈,你的钱都砸到那妙春楼姑娘的身子里了吧,给你老娘几个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笑间,三人便离去,留下李母一人独坐青石,紧闭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