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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番外二 阳光普照

“近期,XX台制作的音乐剧综艺节目《爱乐之诚》开播便引来口碑与收视的双丰收……”

宋梓放下手里从阳台收回的衣服,站在电视机前好一会儿,有些得意地对坐在沙发上的婆婆说:“妈,方参加的就是这个节目。”

李玲削着翠绿的香梨,并不在意电视屏幕,只是点头,忙说:“唉哟,小宋,你快来坐,别忙活儿,大着个肚子呢。来来来,吃点水果。”

宋梓笑着在李玲旁边坐下,接过盘子,从牙签筒里取出一根,爽快地插进果肉里,又对李玲说:“这个节目还有两个月左右就要比出胜负,方最近压力应该很大吧。”

李玲却说:“男孩子的事情,你别去管,你只要安安心心地好好养胎,顺利把肚肚里的娃娃生出来就好了。”

宋梓敷衍地点点头,嘴里的香梨却味同嚼蜡,抬头看看墙壁上的挂钟,方行泺也是时候回来了。于是,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方行泺,只是对方并没有接。

“要不就她吧,林语稚,怎么样?方导?”那位选角组长十分认真地对方行泺说。

“行。”方行泺镇定地点头,脑子里冒出林语稚表演时渴望的神情。如今市场竞争激烈无比,《飞来白鸽》的一个小角色,竟然也能吸引江城音乐学院音乐剧专业的第一名,若不是角色原演员因伤退出,林语稚或许连这样的机会都够不上。

方行泺同组里的其他成员一一道别,出门开车时,林语稚从车后冒了出来。有些羞涩,她小心翼翼地说:“方导……我很崇拜您!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说完,她后退一步,恭敬地向方行泺鞠了一躬。

方行泺从容地对她说:“不用谢,那是你的实力争取到的机会,好好演。”说完,他拉开车门,矮身坐了进去,离开时从后视镜中看见了林语稚抹泪的动作,莫名泛起一阵心酸。

他将车停在车位,走进电梯,左右歪歪脖子,手指交叉相握,往前抻直了手臂,活动肩颈。电梯在一楼停下,他往后退一步,沉了口气。待门打开时,才发现进来那人是连梅,她左右两只手提的全是花花绿绿各样式的菜,他连忙走过去,说:“妈,我帮你提。”

连梅合眼笑着,将手里沉甸甸的柴米油盐递给了方行泺,浑身瞬间自在起来,心里默念:这个女婿真是不错。

“妈,你下次别买这么多,别累着您了。”方行泺提起口袋左右看看,低头对连梅说。

“宋梓她身体需要啊,孕妇吃的那是两个人的量。”连梅一本正经地说,等快到家门口时,才不咸不淡地问候了他一句:“最近工作不累吧?”

方行泺只得顺着说不累,眼下却有些无奈。开了门,李玲上来先问候方行泺手里的菜,说到:“哎呀,亲家母买这么多,我说的那个芦笋买了吗?”

方行泺被母亲李玲忽略,提着菜,无措地站在原地,仍由她绕着他转,蓦地还被骂了一句:“木头呀,杵在哪儿干嘛,快把菜放到厨房去啊。”

宋梓见方行泺像只提线木偶一般,被李玲指挥地团团转,手忙脚乱时还得受着骂。看他下巴上冒出的小胡渣,宋梓于心不忍地走进厨房,对他说:“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来择菜。”

李玲看见了,立马拦住,说:“男人就是拿来使唤的,不然要他干啥,小宋,你去坐着。”

宋梓抿嘴,被李玲推出了厨房,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方行泺,他轻轻摇头,示意宋梓不必担心。

两位妈妈在厨房找到了十足的默契,不一会儿,便对房间里的年轻人喊起了“吃饭了”。

饭桌上,屋里的三位女人津津有味地聊着育儿的话题,方行泺一句也插不上。脑子无法放空,趁机思考一下工作的事情。蓦地,林语稚那张青涩的脸庞出现在脑中,他晃晃头,清理掉没来由的杂念。

叽叽喳喳的讨论竟无一涉及他本人,被忽略的感受在懂事体贴的好丈夫要求下,尽藏心底。想到决赛日期,他顿时没了胃口,放下碗筷,正要进屋时,却被李玲呵斥:“你偷什么懒儿,等会儿去洗碗。”

饭后,宋梓被连梅、李玲拉去散步,留方行泺一人在家中洗碗。他有些怨言,却无人诉说,对着洗碗槽中哗啦啦的流水声,带着旋律节奏唱了起来:“你以为生活就是一盒糖,但取出后就失望,不要失去希望,不要失去希望,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们都看着说着,我们就哭着笑着,面具下全是悲伤的祈望。”

灵感又来了,他立马放下碗,在围腰上擦擦湿润的双手,穿上鞋子往工作室赶去。这么着急的离开,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故意地。

等他已经改完几首歌的编曲时,他发现排练厅的灯居然也亮着。他蹑手蹑脚来到门口,偷偷往里面瞄。林语稚对着镜子不停地练习白鸽重返天空后自由展翅的动作。可她有些笨拙,总是被自己绊倒。方行泺看见她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没忍住笑了起来,竟然将家里和工作的烦恼忘得一干二净。

“方导?”林语稚停下手里的动作。

“你继续,刚刚很好,我很喜欢那样的状态。我就坐会儿,不用管我。”方行泺坐在门口垫子上,摆手示意。

林语稚有了观众,十分亢奋,尽力练习,让方行泺不得不叫停她,“你停下休息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林语稚满身是汗,怕留下坏印象,有些介意地另外一块垫子上坐下,问:“方导,你这么晚来,是加班吗?”

方行泺扯扯嘴角,戏谑地说:“家里太吵,出来静静。”

林语稚似懂非懂地点头,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水,又问:“方导,你是卿大的毕业生,为什么后来来做音乐剧了呢?”

方行泺往后一靠,双手抱头,神情放松,开始和林语稚讲起曾经的故事。他们聊到很晚,方行泺将林语稚送回学校后,才自己开车回家。凌晨时分,家人已安然入睡,他怕回房间吵到宋梓,于是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方行泺扭动脖颈,坐起身时,毯子滑落到地上,他发现茶几上还放置了安眠的香薰。他知道,能为他做这些的,只有宋梓。悄悄地推开卧室房间门,他本不想吵醒宋梓的,奈何宋梓被他亲了一下就醒了。

“方,饿不饿。”宋梓抚摸着他的脸颊,下床穿了件厚外套,“我给你下碗面,你再走。”

看着方行泺憔悴的模样,宋梓十分心疼。昨晚她等方行泺到半夜,却发现方行泺回家后不敢进卧室,她出门探究原因。只看那八尺男儿蜷缩在一张沙发上睡着了,睡得也不大舒坦,宋梓想是他最近压力大,于是点了香薰助眠,为他盖上薄棉被,才起身回屋。

“来,你最喜欢的西红柿鸡蛋面,我还给你加了几颗肉丸,尝尝。”

方行泺搓手期待,唆了一口面,他开心地对宋梓说:“好吃!”

此时,李玲和连梅都没醒,他们终于可以好好说会儿话。宋梓没有遮掩,直率地问:“方,最近你是不是很忙?”

“嗯。”方行泺吃的着急,额间冒出丝丝汗珠,他嚼着面,点点头。

宋梓走到他的身旁,摸了摸他的头,又问:“在家里,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受冷落了?”

方行泺看她的眼神有些哀怨,却始终无法开口回答,宋梓眼眶发红,向方行泺靠近,双手环住他,嘴里说:“对不起,对不起……”

方行泺还像以前一样撒娇,在宋梓肩膀上蹭来蹭去,完全不像一个30岁的男人,说:“我好喜欢此刻,只有我们两个人。”

方行泺正想要吻宋梓,却被宝宝打断。

“呀,我肚子里的宝宝在动了,你快看。”宋梓指着自己的大肚子,小家伙兴奋地蹦跶了一下。

方行泺被这神奇的现象所吸引,“小小方,我是你的爸爸。”他逗趣地摸着宋梓的肚子,兴高采烈地对着肚子里的小生命咂咂说道。

有种莫名的动力,使他浑充满了力量。努力工作,忍耐叨扰,都是有所期盼的。他再次确认,“老婆,预产期是7月初左右吧?”

宋梓宠溺地笑着点头。

自从宋梓主动挑破方行泺极力隐瞒的烦恼后,他变得自在许多。至少有一个人始终如一地体贴理解他,两人偶尔在母亲们面前配合演戏,也是别有乐趣。比赛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方行泺进入决赛。他打算带领全组去郊外庆祝,算是为决赛调整状态。

他们在郊区的一个小山坳间露营。篝火燃起,点亮了帐篷所在的那一片谷地。方行泺工作室的同事们和年轻演员们围坐在火光旁边,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当音乐停止时,皮球刚好传到方行泺手中,“我选真心话。”

于是大家开始使坏,交头接耳商量一阵,统一问了个问题:“方导,后悔英年早婚吗?”

方行泺似乎早就料到,有些轻蔑地摇摇头,认为问题没有难度,嫌弃的语气:“当然……不后悔!”

大家唉声叹气,觉得错失良机十分可惜,忙不迭又开始下一轮。这一次,皮球传到了林语稚的手里。有好几个男孩子暗恋林语稚,他们开心地起哄。

“我也选真心话。”林语稚在说“也”的时候,眼神往方行泺身上走了一圈。

那群暗恋者异口同声地问:“林语稚,在场是不是有你喜欢的人?”

林语稚心跳加速,她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有些扭捏不大愿意回答。这时,她发现方行泺正在看她,这才给了她勇气,她坚定地说:“是的。”

林语稚的眼神是不一般的直白,盯得方行泺如坐针毡,他心中自然有七分了然对方的意思。可他却无法给出林语稚等同的感情,于是只好回避她的眼神。此后,他也格外注意与林语稚的距离。

决赛还剩下不到一个周的时间,方行泺几乎住在了工作室。宋梓有些担心,苦口婆心般地说服连梅,这才能去工作室见一面方行泺。她带上方行泺最爱吃的土豆烧排骨,挺着大肚子到现场。

“诶,对对,灯光到时候多给点给‘白鸽’,第三场第四幕音乐下的时候,演员围在一起相拥……”方行泺不胜其烦地强调细节,十分投入。

宋梓站在场外望得入迷,这是方行泺的战场,在这里他是盖世英雄。宋梓站得有些疲惫,工作室的小助理为她搬了一只凳子,她又默默地坐在那儿等方行泺结束工作。这一坐,又是两小时。

当大家的盒饭送到现场时,方行泺才意识到应该结束了。等他回头,才发现宋梓在现场一直等他,方行泺十分开心地跑过去,忽略了林语稚手中递过去的水。

林语稚有些悻悻地收回了手,看向场外的那对夫妻,心中顿时怅然起来。方行泺在她心中,几乎无人能配得上。若是宋梓有堪比天仙的容貌,她也就此作罢。可那张平平无奇,甚至不如自己的脸,却征服了林语稚心里崇拜的男神,她心有不甘。

就在决赛前一天,最后一场彩排结束,林语稚知道此后难有与方行泺独处的机会,于是有意邀请方行泺去排练室,“方导,我为最后一幕加了一段独舞,最近排练好的,您看看能否加到戏里去呢?”

方行泺皱了皱眉,说:“好,我先去一趟洗手间,你等等我。”转身离开时,粗心地将手机落在了桌上。

林语稚开肩压腿,脑子里回忆着舞蹈画面。“叮……”方行泺手机响了。她有些警觉地走过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我爱的松子”。林语稚本想划开接听,电话刚好断了。她收回手,有些心虚地看向周围。她转身离开,没想到拿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仍然是“我爱的松子”。

林语稚知道这是宋梓的来电,方行泺的成名作《出逃的松子》是以其爱人为原型打造的音乐剧剧本,想到这里,林语稚内心中不平衡的地方越加强烈。方行泺刚好回来,她故意什么都没说的带他走进了排练室。林语稚非常有天赋,表演完之后,方行泺觉得这舞蹈排练的着实是点睛之笔,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十分好,明天就要这样。”这时低头摸了摸口袋,开始找手机。

宋梓站在学校回家的路边,有些绝望地扶着栏杆,她感知到羊水破了,应该是意外提前妊娠。她下意识地求助方行泺,而方行泺并未接电话。想起明天是方行泺决赛时,她已经坐上了出租车,宋梓疼得喘不过气,颤抖着打电话给连梅,让她到医院去汇合。

宋梓被推进生产台后,妇科医生有条不紊地检查宫口开指的情况。她疼到无法说话,只能跟着医生指示调整呼吸和心跳。

连梅提着宋梓的包,焦急地站在门口等待。这时,宋梓手机响了,连梅接了起来,“你到底在忙什么?你老婆都生孩子了,电话都不接一下,人也不到……”

方行泺不明所以地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意识到宋梓已经在医院时,他连忙跑出排练室,林语稚跟在他身后,忙问:“方导,怎么了?”

“我老婆要生了,我先走了。”方行泺一眼也不多留,赶紧去了医院。待到医院,他忙拉住问连梅:“情况怎么样了?不是半个月之后才到预产期吗?”

宋梓在生产台听见了门外方行泺的声音,之前失落的心情瞬间消散,她奋力一喊:“方——!”

妇科医生开心地说:“对对,就这么使劲儿,孩子头出来了。”

“方——!”

“哇—哇—哇”妇科医生提着小小方的腿,笑着对宋梓说:“是个带把的臭小子!”

宋梓累得满头大汗地笑了,可那医生继续说:“胎盘没出来,我得帮你清理,忍住疼啊。”

原以为这场痛苦马拉松终点已到,可对宋梓来说,最疼的时候却在生完之后。方行泺在门外换好了衣服,终于被允许进去。

“啊——”

方行泺赶紧握住宋梓的手,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亲吻她的手,希望这样能够给她传递自己的能量。听着宋梓喑哑的叫喊,他的内心无比愧疚,对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好呀,医生?”

“快了,别着急啊。”

方行泺也十分无奈,看宋梓被折磨得十分痛苦,这比刀子割在他身上还疼。他只好不停地安慰宋梓,“咱们儿子粉嘟嘟的很可爱,妈说长得像你!”

宋梓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只是点点头。方行泺帮她把碎发整理好,担心地递了个眼神给医生,医生透过眼镜片瞅着方行泺说:“好了。”

两人如释重负,相视一笑。

宋梓被方行泺推出产台时,累到昏睡过去。而一大家子人因为这个小家伙都到了医院,连梅和李玲自然是主力军,方行泺没想到连自己外婆也来了。方行泺从小是外婆养大的,自然也有些畏惧老人家。

外婆杵着拐杖,神情严肃,将方行泺从病房叫出去。方行泺依依不舍地放下宋梓的手,听话地起身去了病房外。

“泺泺,你老实话跟阿婆讲,你是不是搞外遇啊?”

“啊?什么?”方行泺瞪大了眼睛,有些意外。

“搞外遇啊!”外婆以为方行泺没听清楚,故意放高了音调,过道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让方行泺有些下不来台面。

“当然没有,阿婆你瞎说什么!”方行泺极力撇清。

“那你怎么自己老婆的电话都不接?那小宋差点在半路就生了,多危险,你当时在干什么呢?”

“我……”方行泺拿出手机查看未接来电时间,回忆起林语稚的言行举止,明了之后,有些不大舒爽,简短地解释说:“手机静音了,没接到。”

外婆也不管他说的真话假话,语重心长地说:“你妈妈你爸爸恩爱一辈子,就是因为你爸爸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一个家庭幸福的模式由女人创造,幸福的持久性却是靠男人维系的,你要是敢搞外遇,对不起小宋,老子第一个打断你的腿!臭小子!”

方行泺拿出小时候讨巧的本领先安抚外婆。另一边,自己内心愈发的愧疚。等到了晚上,家长们都回去睡觉了,只留下方行泺在医院守着宋梓。

凌晨4点半,方行泺接到决赛录制通知电话,不得不走。走之前,他蹑手蹑脚回到病房,再看看宋梓和小小方。

宋梓被方行泺的电话吵醒了,看见方行泺满脸憔悴地回病房,她心疼地说:“你是不是昨晚守在这没睡好?”

方行泺摇头,亲了亲宋梓的额头,“我要走了,比赛就要开始了。”他往门口走,正要推门离开时,宋梓叫住了他。

宋梓艰难地下床,双唇无色,疼得满头大汗。方行泺上前扶住她,宋梓紧紧抱住方行泺,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是鼓励也是宽慰,说:“你放心去比赛,我和小小泺为你加油。”

方行泺心尖一涩,他忍住泪水,佯装淡定地点头,将宋梓扶上床,说:“等我回来。”

当他走出医院时,天色尚早。很快,天际浮现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撒下,不一会儿的功夫,大地阳光普照。

路上仍然没有行人,方行泺亦步亦趋地往前挪动自己的步伐,他忽然大哭起来。那一瞬间,无奈,感激,幸运,委屈在心中交织一起,与生活求全,与自己和解。他的身影在晨色中,被拉得很长很长,显得孤单又高大。

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宋梓更重要了。

方行泺无出意外地拿下了比赛第一名,此后正式进入文艺圈。宋梓想过坏的那一面。可她更不想强迫方行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正如她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家庭主妇。

方行泺从大明星手里接过奖杯,被问及获奖感言,他抿嘴,神态轻松地说:“感谢我的妻子,我的家人,他们是自己最大的后盾。感谢我的儿子,给我带来了好运。感谢我的同事们……”

宋梓躺在病床上,情不自禁地笑着,逗着怀里的小小泺,指着电视机说:“儿子,那是你爸爸呐,多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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