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清县,赵家府门外。
赵员外瞧着那接新人的马车渐渐去的远了,这才拄着拐回了屋。
沟沟坎坎的老脸上绽放出菊花般的笑容,伸手推开准备扶他的下人,他还很年轻,才不到七十,正值壮年!
作为这河清县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赵员外是个明事理的人,能用钱从不用拳,能和平解决的事情为啥总要动刀动枪的。
能用一个骡子换个姑娘为啥不用?
他又不差那一头骡子!
如果那姑娘好用又听话就多用几年。
不听话也好办,直接卖到窑子里去。不是他缺那两钱儿,主要是想给人家姑娘留条活路……
打那天在街上看见了五家户村老钱家的姑娘,赵员外这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
那丫头长得好看只是其一,重要的是,他年初娶的第八房小妾都死了五天了。
他屋里缺不了年轻女人,毕竟外面还养着两个炼丹的道士呢。
刚刚进了屋,一口气还没喘匀乎儿,就听下人来报:
“老爷,老爷,真元门来人了。”
赵员外一听,忙的起身相迎,毕竟他这点产业和生意都靠着真元门的人照应着,这可是颗大树。
颤颤巍巍的刚走到门口,就见七八个穿黑衣的中年汉子,打头的一个汉子手里还抱着一口大箱子,上面包着红绸子,那绸子艳红艳红的,红的透着股喜庆。
赵员外一愣,忙弓着腰,拱着手,笑脸相迎道:
“几位兄弟面生的很,不知如何称呼?”
那打头的汉子也一脸和善的道:
“赵员外客气了。今儿我们哥儿几个过来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我们家小姐听说你要办喜事,就特意叫我们送份贺礼过来,给你道道喜。”
喜事!
赵员外一愣,却又瞬间明白过来,忙道:
“这,这,这如何使得?”
嘴上说着,心里却想不明白,他不过是纳个妾而已,怎么还惊动了真元门的那位姑奶奶?
说完就要叫下人将那箱子接过去,却被另一个汉子一把拦住,笑道:
“赵员外就不打开看看?”
“这,这,小姐送的礼物,怎么好……”
“没事儿,小姐说了,一定要你当面亲自打开!”
“这……这……”
赵员外脸上带着笑意,心下狐疑,却又不敢不从,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哆嗦着双手解开那红绸子,一愣,因为那里面还有一层绸子,依然很红,红的看花了赵员外的眼。
这……
赵员外无奈的笑着,继续解着他的贺礼,心中暗忖,包的越严实,这贺礼想必越贵重……
心念及此,心情也略略激动起来,手也抖的愈发厉害,那张老脸看着足足年轻了好几岁,就连上面的那朵菊花都如同被催了肥一般,瞬间大了一号。
怀着忐忑又兴奋的心情解开第二层后,不禁又是一愣。
眼前还是那一抹艳丽的红,红的赵员外这颗悬着的心七上八下的,险些跳了出来。
深吸了两口气的同时,心中愈发期待起来,不知不觉间又年轻了几岁……
万幸,万幸,打开第三层后,那箱子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赵员外那颗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否则的话,照此年轻下去,再有个三层五层的,赵员外就将直接回到了娘胎里。
绸子是没了,瞧着那上好红木制的箱子,赵员外的眼睛越瞧越亮……
努力抑制那因激动而颤抖的手,边开箱子边笑道:
“让小姐破费了,真是折煞老……啊!”
一声惊呼之后,赵员外连退数步,腿上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脸色煞白的同时,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唬的赵家下人忙的抢上前来,一把将其扶起,也有那好奇的下人抻着脖子,探着脑袋朝那箱子里一看,顿时也吓的没了人色。
箱子里是一个骡子头,还在滴着血的骡子头,圆睁的双眼正紧紧的盯着他……
瞧见赵员外吓的面如土色的样子,那带头汉子似乎很满意,开口笑道:
“我们家小姐听说你送给老钱家一头骡子当聘礼,她就也给你准备了一骡子头。却不知赵员外对这份贺礼可还满意?”
“满,满,满意……”赵员外抖若筛糠,颤着音答道。
“我们家小姐还说了,老钱家的那姑娘她替你看过了,觉得配不上你,她打算一会儿亲自过来一趟,让你看看她咋样?合不合你胃口?
要是你看我们家小姐还顺眼的话,她以后就住这里了,不知赵员外意下如何?”
“我……我……呃……呃!”
赵员外一听,既不敢答应,也不敢不答应,吓的一口气没喘匀乎儿,直接昏了过去。
那汉子一看,急了,忙道:
“这就歇菜了!小姐还没来呢,快打盆凉水来……”
……
……
钱招娣想不明白,她刚刚坐上马车没多久怎么就被拦了下来,拦车的还是位貌美如花的大小姐。
更奇怪的是,那大小姐身上居然穿了件男人的褂子,而且那褂子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又一时想不起……
揣着心中的疑惑,她不敢言语,也不敢问,因为那小姐不是一个人,其身后还有几十个汉子,每个汉子的胳膊都比她的腰还粗。
她只能低头瞧着她脚上的鞋,那是一双新鞋,一双绣着鸳鸯的红鞋,是她娘连夜给她做的鞋,也是她这辈子穿过最好的一双鞋。
眼角余光里,那个大小姐已经围着她足足转了八圈,转的她愈发慌乱,愈发疑惑……
正思绪万分之时,那大小姐忽然抬起她哭了一路,满是泪痕的小脸,仔仔细细的瞧了半晌,瞧的她脸都红到了脖子,这才放开了手,却又抬起了她的下巴,笑道:
“来,张开嘴我看看。”
钱招娣一脸惊慌,却又不敢不张,只能顺从的略略张开了樱桃小嘴,露出些许牙齿。
那大小姐歪着脑袋又瞧了少许,忽的噗嗤一声笑了,轻声道:
“好牙口!”
说完,转身对身后的汉子道:
“端过来。”
话音刚落,一个汉子端个盘子过来,上面盖了块红绸子,比她脚上的鞋都要红的红绸子。
大小姐一把掀开那块红绸子,对她笑道:
“美人儿,吃了它。”
盘子上是肉,已经烤好的肉,切成小片均匀的码放着。
在大小姐那期盼带着兴奋的眼神中,她不敢不吃,她很清楚,如果这位大小姐要她命,不会是下毒,随便一个汉子用一只手就能掐断她的脖子。
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她想不明白。
算了,死都不怕,吃片肉有啥好怕的!从她爹答应赵员外的那天,她就已经当自己是个死人了。
想到这儿,伸手捏起一片肉来,轻轻放进嘴里,很香,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味,这味道也很熟悉……
瞬间,舌尖上的味蕾唤醒了脑海里的记忆。
对,就是这个味!
那是两个月前,荀生给她家送过的,据说是一只带着灵力的野猪,那野猪肉烤好后就是这个味!
一想到那野猪,她就想到了荀生,那个该死的,那个没良心的,难道就不明白她的心么?
就不能早点让人过来提亲么?
难道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心念及此,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肉虽香,却已如嚼蜡一般,哽咽着难以下咽……
见此情形,大小姐看不下去了,急道:
“别哭,别哭,这大喜的日子。”
说完,转身又从那盘子上抓了几片肉塞到她手里道:
“来来来,多吃几片,看你瘦的!”
她不敢不吃,却又吃不下,抓在手里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那个大小姐又开了口,一脸喜色道:
“你要是能把这一盘子都吃了,我就给你做主,马上放你回家,然后再叫人打断那个什么员外的狗腿,让他这辈子断了娶你的念想!”
闻听此言,她又惊又喜,颤声问道:
“真,真的?”
“当然,本小姐说话算数!”
瞧着大小姐身后那几十个虎视眈眈的汉子,她相信了,她抓起了一大把肉,用力的塞进嘴里,没嚼几口就吞了下去,然后又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大小姐眼睛里冒着光,兴奋的光,期待的光,瞧的她心惊胆战,却毅然决然的不停吃着那盘子里的肉……
半晌,当她终于吃光了那一盘肉之后,大小姐雀跃着过来问道:“好吃么?”
她已经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的点着头。
她看到那位大小姐又笑了,笑的很甜,笑的很好看,笑的她一个女人都觉得很好看。
接着,那个笑的很好看的大小姐将其吹弹可破的小脸贴了过来,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听到那几个字的瞬间,她立时瞪大了双眼,猛的俯下身子,狂吐不止……
……
……
钱招娣她娘想不明白,自家闺女才刚刚坐上马车没多久咋就给送了回来。
赶车的汉子换了人不说,还扔下了100两银子,说是给她闺女瞧病用。
她闺女虽然瘦了点,身子可结实的很,能有啥病?
等把钱招娣从车里扶出来,一看,可吓坏了。
闺女是真病了,病的还不轻,脸色煞白不说,刚一下车,就扶着那马车呕吐不止,边哭边吐。
唬的钱招娣她娘吓坏了。
这,这,这是有喜了?
这也太快了吧?
慌乱之中,忙的把闺女扶进屋里。
又哄又问,又说又劝的弄了半天,钱招娣才哭着道:
“有位大小姐劫了车,给了银子,又让我吃了一盘子的肉。”
她娘一听就急了:
“这都是好事儿啊,那你哭啥啊?”
“她,她,她最后问我,问我,‘人肉好吃么?’”
刚说完这句,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
……
荀生瞧着哭成泪人的钱招娣,以及怒气冲天的大有爹和大有娘,还有差点又咬碎一颗门牙的钱大有,只能无奈的将外面褂子脱了,然后一脸委屈的道:
“她吃的人肉比你多……”
老钱家一家四口呆呆的瞧着荀生的胳膊,那上面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咬痕来,从肩膀到手腕,整整齐齐的一排,如新月,似笑脸……
荀生也想不明白,咬一口出出气也就算了,这他娘的咬一排算怎么回事,纹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