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那壮硕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融入熙攘的人群中,消失不见,荀生这才闷闷不乐的转身朝郑几涉走去。
书生见此,狐疑的问道:
“李兄干啥去了?”
荀生白了郑几涉一眼,没好气的道:
“找你媳妇儿去了!”
郑几涉一愣,随即快步追了上去,高声喊道:
“小生,小生还尚未娶妻……”
……
……
二人来到城中马市,兜兜转转的四处瞧着。
荀生心不在焉的随着郑几涉混乱走着,嘴里随意的应付着那书生的问话。
“荀兄,这匹马咋样?”
“哦,还不错。”
“可惜太贵了。”
“那就再看看。”
“这匹呢?”
“也还成。”
“荀兄,你说这便宜的是不是跑不快。”
“嗯,对,也许吧……”
……
两人一问一答的随意在马市转悠了半晌,荀生忽然在心中传话给老断道:
“老断,你觉得李莫能打的过那娘们儿么?”
老断传信道:
“不用疑问,肯定打不过。”
荀生道:
“那,那娘们儿会杀了他么?”
“这,俺哪知道。不过,估计应该是不会,毕竟真元门那帮孙子一个都没死。”
“对!有道理!”荀生立时兴奋起来,对老断的这个答案表示了深深的赞同,不过随后又接收到老断的传音道:
“不过,也说不定,毕竟真元门那些孙子当时只是随意的应付下,并没真心和那娘们儿玩命,还有,还有……”
“还有啥?”荀生立时一阵心悸,忙问。
老断又道:
“还有,俺觉得那李莫呆头呆脑的,万一见到那娘们儿后,张嘴闭嘴的不停叫着弟妹咋办?”
荀生叹了口气,传音道:
“是啊,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老断传言道:
“算了,你操那闲心干啥?咱们和那小子又不熟,那小子死不死的关咱们屁事儿!”
感受到老断此言,荀生立时怒了,恼道:
“大爷的,你他娘的还真是铁石心肠,就因为还不熟,人家为了咱们的一句话,拍拍胸脯就去了……”
心中的话尚未传完,忽觉郑几涉拉了他几下,随后听那书生道:
“荀兄,你看!”
荀生抬眼一瞧,但见前方两匹马飞奔而来,马上汉子沿途不住高声叫道:
“大当家的有令,此处马匹天黑之前一律不得买卖!”
“大当家的有令,此处马匹天黑之前一律不得买卖!”
……
喊了数声后,两匹马擦着二人肩头而过,路上烟尘四起,霎时间呛得二人不住咳嗽。
听到马上汉子的喊话后,荀生这心中火愈发大了,气道:
“奶奶的,阴魂不散啊!”
声音大的引来周边路人纷纷侧目而视。
感受到路人的目光,荀生立时心中一动,忙的把头一低,拉着郑几涉钻入人群之中,悄然去了……
转三圈,拐五拐,终于在一个人手里买到了一头老得不能再老,瘦的的不能再瘦的驴子。
荀生瞧着那瘦骨嶙峋的驴子,忽的感到一阵牙疼,觉得就算将这驴子杀了吃肉,也怕咯了牙,不过此时此刻也只能自我安慰着,总比没有的好,至少书生再晕倒后,不用他当驴了……
出了郝家集,二人一驴一路向北而去。
沿着官道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全然没有正被人追杀的紧迫感。
一个时辰后,忽见前方出现一个石碑,上书几个大字‘谷阳县距此十里’。
瞧见那石碑上的几个大字的同时,荀生的身子陡然一颤,耳边立时响起李莫那爽朗的声音:
“咱们兄弟谷阳县城门处汇合!”
想到李莫这话的同时,看着眼前石碑上的字,荀生犹豫了片刻,一把拉住身边的郑几涉后,疾步钻入路旁的林子里。
绕过几排柳木,荀生拽着郑几涉住了脚,四下里左右瞧瞧无人后,从怀里掏出三锭银子来,一把塞给那书生,道:
“这是你的银子,小爷儿认倒霉,这趟镖算我栽了,银子还你。前面不远就是谷阳县,你去再寻一个镖局送你上路吧。”
郑几涉闻言,立时一怔,接着退了几步后,不住的摇着双手问道:
“荀兄这是何意?”
荀生盯着眼前的书生,叹了口气道:
“你猜对了,那娘们儿正是为我而来!”
闻听此言,郑几涉立时又退了几步,而后惊问道:
“这,这,这从何说起啊!”
荀生道:
“咳,还说个屁啊,啥也不说了,都是我造的孽啊!
总之你只要明白一件事就行了,那娘们儿是非杀我不可,跟着我,你是死路一条,离开我,你有大好前程。”
说完,停了下,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来。
看着手中给那测灵石充灵换来的银票,荀生一阵肉疼的同时咬了咬牙,抽出两张来,上前几步,塞到郑几涉手中后,又道:
“快滚,去当你的县令去吧,记得对老子的承诺!”
郑几涉刚要拒绝,忽见荀生猛然抽出腰后的开山刀来,随后一掷,一道黑光闪过,一棵碗口粗细的柳树瞬间被拦腰斩断。
荀生两眼泛着红光的盯着郑几涉,用手一指那树道:
“滚,再不滚,如同此树!”
……
瘦弱的书生牵着和他同样瘦弱的驴子,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荀生打开那个从平东城一直从未离过身的黑色大包。
从中取出几张薄薄的兽皮灵符掖进怀里,而后又从包里抽出一个三尺多长的刀匣来,打开刀匣,从中取出一柄刀。
那是一柄开山刀,二尺长的刀身,漆黑的刀把,漆黑的刀身,黑的仿佛是老断的孪生兄弟一般。
取出那刀的瞬间,浮在空中的老断立时傻了眼,在空中转了几圈后,惊声道:
“啥!这就是你用来替代俺的家伙!”
接着又不屑道:
“切,你好歹也找个灵器来,这家伙明显就是个普通货色,虽说长的和俺一模一样,但一看就是个假冒的!”
荀生瞥了一眼空中的老断,而后厉声道:
“找个地方躲着去,没我命令,不准出来。”
言毕,随手将那手中的刀插在了老断的刀鞘里。
见此,老断立时急了,围着荀生不住道:
“奶奶的,那是俺的家,俺的屋子,凭啥给它!”
闻听此言,荀生没好气的道:
“闭嘴,再说,小爷儿真的扔了你,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听话的才是好刀。”
老断一听这话,果然立时闭了嘴,接着一道黑光遁去,消失的无影踪……
荀生伏在路边的林子里,悄悄的盯着从郝家集通往谷阳县的唯一道路,静的好似已然和那林中的土融为一体,静的如同一只准备随时出击的豹子……
荀生在等,同时也在期待。
他期待那个热心的高大汉子能忽然从路边的林子里跳出来,吓他一跳的同时,大声笑着对他道:
“奶奶的,狗屁大当家的,那娘们儿被咱打的屁滚尿流,简直不堪一击……”
虽然这想法有些不切实际,虽然他还未见过陆月真正出手过,但他依然不相信李莫能打过那个娘们儿,但他依然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只因为那个只和他喝了一碗酒就把他视为兄弟的人,只因为他随口一句胡诌,就相信他的话的汉子……
风吹树叶响,哗哗的响,响在荀生头上,想在荀生心中。
抬头看看天,高大的树冠缝隙中,狭窄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暗的荀生的心也跟着一沉,他不想再等了,他也不能再等了,他悄然站起身子,沿着官路,顺着林子摸了回去,摸回了郝家集。
夕阳的余晖中,郝家集的北门口,荀生看到了两排身着黄衣,威武雄壮的汉子。
在两排汉子的中间停着一辆马车,油光铮亮的车身,一丈长短的车距。
这车,他认识,他很熟悉,这是沈紫烟给他配的车,很舒服的车,他曾经在上面优哉游哉,也曾准备在那上面一直躺到临潢城去。
不过,此时车中又是谁呢?
是那个和他一见如故,称兄道弟的热心汉子,还是那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娘们儿?
车身之上,那如手臂粗细的旗杆还在,不过那面曾经迎风招展的大旗却不在了,只余下一根光秃秃的旗杆。
马车座位之上,此时正坐着一个小老头,枯瘦的身子,焦黄的头发,正不住的打着瞌睡。
瞧着眼前的一切,这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的一切,荀生忽的笑了。
笑着大步上前,迎着夕阳,望着眼前虎视眈眈的皓虚宗众汉子,笑的人畜无害的同时,高声道:
“误会,误会,不过一场误会而已,大当家的这又是何必呢。”
闻听荀生此言,那车上的枯瘦老头立时双目一睁,一双眸子精光四射的,随即盯着眼前少年也笑了。
笑的见牙不见眼,笑的荀生紧盯着那老头口中的黑洞,几乎能数的清那老头口中还剩下下几颗牙齿。
那老头笑着拍了拍手,而后高声问道:
“小兄弟可是姓荀?”
听了这话,荀生心中暗忖,奶奶的,这皓虚宗动作够快的,居然已经打听到老子姓荀!
不过,依然笑容不变道:
“正是小爷儿。”
听了荀生这话,那小老头双手一伸大拇指赞叹道:
“小兄弟不错,有胆识,讲义气,不枉小老儿等了你一个时辰。”
荀生不屑道:
“屁话真多,小爷儿不过是一时被琐事缠了身,你还真当我怕了你们不成!”
言毕,回手抽出身后的开山刀,遥遥一指那马车车厢,高声道:
“娘们儿,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