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柳林之中,一个泛着光的亮点在月色下异常显眼。晃的荀生很是恼火,一把将身上袍子扯下一尺来,丢给李莫道:
“把你那脑袋包起来。”
李莫一边无奈的包着秃头,一边不满的嘟囔道:
“这都一天了没吃饭了。”
荀生恼道:
“少吃一顿也饿不死你。”
随即又转头对郑几涉道:
“把你包里的馒头分给他两个。”
郑几涉闻言,从包里翻出两个馒头来,递给李莫的同时,对荀生道:
“我倒是不饿,可是马咋办,马也一天没吃了。”
听了这话,荀生道:
“不用马了,咱们走水路。我都打听好了,离这儿不到十里,有个李家洼,过了李家洼,再向西北走不到五里有条河,咱们雇条船走!等上了船,就有的吃了,要鱼有鱼,要虾有虾的。”
说完,舔了舔嘴唇,好似已经将那鱼虾吃到了肚里。
而后又得意的道:
“嘿嘿,那娘们儿一定想不到咱们会走水路!”
郑几涉闻听此言,欲言又止的样子张了张嘴,终是没发出声来。
李莫接过那书生递过的馒头后,狠狠的咬了一大口,未嚼几下就囫囵吞了下去,而后又嚷嚷道:
“干干巴巴的,既没酒又没菜,可咋吃嘛。”
言毕又接了一句道:
“还有咱们这么躲下去,我那钩咋办?这可是俺家祖传的宝贝……”
听了这话,荀生道:
“钩子以后再说,先用一把对付着。还有,你还有脸要酒要菜,还要吃要喝的。你以为你这几天吃的菜,喝的酒,那都是啥?那都是我的名声,我的脸面换来的!”
说完,用手戳了戳李莫的肚子道:
“你看你这几天胖的!”
听了这话,正在一旁啃着馒头的郑几涉忽的噗嗤一笑,随即不好意思的偷瞄了荀生一眼。
荀生听到那书生的笑声后,心中的小火苗腾的一下就窜起多高,对郑几涉道:
“你还有脸笑,人家李莫吃了也不白吃,好歹还能长几斤肉,你看看你,吃了也白吃,简直是浪费。”
几句话说的那书生脸一红,忙的转身背对着荀生不再言语。
李莫却立时来了劲,对荀生吼道:
“你也别说我俩,我看你每次吃的比谁都欢!”
荀生一时语塞,支吾了片刻后,瞪着李莫道:
“小爷儿我出卖尊严换来的,凭啥不吃!”
听了这话,李莫大眼珠子转了转,而后一脸贱笑的靠了过去,悄声对荀生道:
“好兄弟,反正你这脸都不要了,干脆连身子也卖了算了。那小娘们儿长得就不用说了,身段也好,重要的是人家有钱有势啊。你过去给她当个压寨的小相公也挺好……”
闻听此言,苍朗朗一声,荀生的刀出了鞘,漆黑的夜色下漆黑的刀,更显诡异。
李莫也急了,举着手中的单钩道:
“你也就欺负老子现在单钩在手,能攻不能守,不服咱俩不用灵器比法术……”
见此,边上的郑几涉忙的抢了上来,看了看手中持刀的荀生后,又端详了下握着钩子的李莫,犹豫了半响后,嗫嚅道:
“荀兄,李兄,咱们何时上路,水路绕远,小生赴任期限即将……”
听了这话,荀生先是对李莫道:
“切,你以为比法术我就怕了你不成,我是想等你练成那个啥挥金如土咱们再比也不迟,免得你说小爷儿我欺负你!”
理直气壮,大言不惭的将李莫说的一愣一愣的,而后得意的对郑几涉道:
“等天黑!”
说完,伸了个懒腰往地上一趟,舒舒服服的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闻听此言,郑几涉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月亮,李莫则重重的朝荀生吐了口口水……
……
……
李家洼的李老六今年二十六,跟着他爹在镇上卖了十几年的绿豆,虽说不上富裕,日子却也过的去。
娶了媳妇,生了娃,本以为这辈子也能像他爹一样卖一辈子绿豆算了。
可天公不作美,李家洼去年遭了灾,五十年一遇的洪水冲垮了李老六家的屋子,冲毁了地。
瞧着眼前的一片汪洋,看了看哭成一片的众乡亲,心思活泛的李老六一咬牙,一跺脚,掏出全部家当买了一条船,做起了船夫,干起了摆渡的生意。
优哉游哉的在水上摇着船,心里还暗自得意,还是这无本买卖好,包赚不赔!
岂知世事难料,原以为去年的雨水够大了,岂知今年的更大,大的将整个李家洼都沉了底,大的老少爷们拖家带口的背井离乡。
看着河变成海,李老六一时也慌了神,可是他不敢走,毕竟全部身家都在船上。
李老六很愁,愁的白了头,看着面相上比他那死去的爹都要老了几分。
愁也没辙,他也只能等,等那洪水退了,等坐船的人多了……
这一天清早,愁的一夜没睡的李老六刚刚合上眼,就感到船身一震,睁眼一瞧,见船上多了三个人。
右边一个大汉,浓眉大眼,灰布袍子,头上还包着一块黑布,一脸凶相的手里拎着一把钩子。
左边一位书生模样的人,斯斯文文的一脸和气。
正中是一个年岁不大的俊秀少年,笑的露出一口白牙,笑的李老六以为见到了善财童子。
中间那少年开了口,笑着道:
“大爷儿,您这船我们包了。”
说着伸手掏出五两银子来。
闻听此言,李老六心中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又摆了摆手道:
“几位爷,不成啊。”
那少年依然笑容不变道:
“怎么,嫌少?”
李老六又摇了摇头道:
“几位爷,不是钱的事儿,是这河里有水贼。”
话音刚落,边上黑布包头的大汉立时兴奋道:
“啥!你说啥!有水贼?在哪里?”
瞧着那大汉激动异常的脸,李老六道:
“几位爷想必是修士吧?”
闻言,那大汉很是得意的点了点头后,一脸自豪的道:
“小老头眼力不错,我们正是修仙炼道之人,惩恶扬善正是我等修道之人分内之事。”
说完,两眼盯着中间那少年。
听了大汉和船夫的对话后,少年很是犹豫,毕竟护送身边这个书生平安到达临潢城才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至于为民除害嘛……
少年正踌躇间,边上的大汉来了气,恼道:
“娘们儿要躲,水贼也怕,气死个人!”
言毕,一把扯下头上的包头布,甩到水中后,气道:
“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当我李莫没有你这个兄弟!”
闻听此言,少年皱着眉头指着那书生道:
“躲那娘们儿是为了脸面。躲那水贼是为了这位县太爷,他要出了事儿,你替他去当父母官不成?”
听了这话,大汉正无言以对之时,那文文弱弱的书生开了口,对那少年和大汉做了个揖道:
“多谢二位仁兄替小生考虑。不过小生认为,以二位仁兄的功夫,倘若不能惩恶扬善,为民除害,委实浪费了一身的好本事。”
说完,又沉声道:
“至于小弟我么,如果连区区几个水贼也怕,那不去做那县令也罢!”
说完,一副凛然模样。
见此,少年看了看义愤填膺的大汉后,又瞧了瞧如同正义化身的书生,随后从又怀中掏出五两银子来,一并托在手心中,笑着对李老六道:
“老爷爷,开船吧,碰不到水贼这些银子是你的,如若真的碰到水贼,那水贼身上的银子分你一半,咋样?”
闻言,李老六立时傻了眼,心中暗忖,咋的,这小哥儿也是个强盗,打算黑吃黑。
寻思了半晌后,李老六看了看那少年手中的银子后,又瞧了瞧那威武霸气的汉子,最后把心一横,伸手抓过那银子道:
“几位爷,咱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万一出了事儿,阎王爷面前可别说我李老六的不是!”
听了和话,那大汉哈哈哈大笑几声后,拍了拍李老六的肩头后,指了指那少年道:
“放心,他媳妇儿就是有名的贼头……啊……”
话音未落,大汉被那俊俏少年一脚踹到了屁股上,踉踉跄跄的几乎栽下船去……
……
……
李莫站在船头,看着那宽的看不到边际的河面,一脸惊讶的回头对荀生道:
“这,这他娘的是河?”
荀生此时正躺在船头,翘着脚,双手枕在脑后,眯着双眼随意的答道:
“你要是想叫它海,也成!”
听了这话,李莫不屑道:
“切,说的好像你小子见过海一样。”
闻言,正扒着船帮,瞧着那水花吐出的白色泡沫发呆的郑几涉喃喃道:
“小生也觉得这就是海,我还没见过海呢。”
那书生说完,一手紧紧的抓着船帮,一手小心的探了出去,轻轻的将手插入泛着浪花的水面,搅了几下后,立时兴奋起来,兴奋的脱掉鞋袜,将脚浸泡在水中,不住的踢打着水面的同时高声道:
“荀兄,李兄,小生认为这就是海!”
言毕,忽的用手大力的拍打着船帮,高声吟诵道: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闻听此诗,李莫回头骂了一句:
“神经病。”
而后呆呆傻傻的继续遥望着那远处的水面,心中很是期待能早点碰到那水贼,好让游历江湖的李大侠能有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