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所有人都没再说话，霍奇用指节一下下地敲着桌面，似乎在考虑可行性。麦黎是个新手，意见或许没那么重要，但伊凡早就不是新手了。
新手往往低估深层遗迹的威力，觉得“小心一点也能安全回来”，殊不知每年有多少这样的新手葬身海底。老练的打捞者则会陷入另一个怪圈，大师和传奇的称号对他们来说就像线团对猫咪的吸引力。
完全无法拒绝。
就像伊凡说的那样，用一次出海，换大师称号、传奇线索、小猎犬的历史真相，这个风险就可以冒。水晶宫的危险性在深度6的遗迹中已经位居前列，捕虫网再怎么危险，也不会比它强到哪去。
要不要就这么决定下来呢……
霍奇的手指敲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麦黎。”他忽然缓过神来。
“怎么了，队长？”
“你们家有没有出自深度6，甚至7的遗物？”
麦黎本能地想回答没有——大师级打捞队才有能力搞到这些，九号岛又没有大师。但考虑到在自己出生前父亲就在干这行了，手里有点压箱底的玩意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他回答道：
“我不清楚，得回去之后问问我父亲。”
“夏洛克。”霍奇没有回复，而是转头叫道。
“什么？”
“我听说工造协会‘伏尔甘之锤’新推出了一款纯机械结构的机动装置？”
“是的。型号是‘蝶翼’。我看了他们的宣传片，设计的很巧妙。”一提到机械装置，夏洛克就来了精神，“我甚至觉得，他们的宣传太保守了。这套装置放在熟练的驾驶员手里，真的能达到蝴蝶般的短距机动性。”
“能装到我们的船上吗？”
“可以的。深潜者号我用了模块化的设计，每一部分都是可拆卸可更换的。但蝶翼的速度是个硬伤——为了获取超强机动性而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不要动原本的推进系统，把蝶翼作为副引擎，在需要的时候再启动。这样的改装可行吗？需要几天？”
“增添副引擎的话，传动结构就要重新排布。可行。三天吧，有点棘手但不是很难。”
看来队长已经做出了决定。
“伊凡。”
“嗯。”
“这三天的时间，你去搜集一下彩虹桥相关的情报。我们要走小猎犬的路，但不能成为第二个小猎犬。”
“我去调查一下小猎犬最后一次打捞计划的始末——四十年而已，或许有些老水手还活着。”
“先这样安排吧。还有什么问题吗？”
霍奇环顾四周。
“没有了。”
……
麦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这个时间点，老爹应该在书房吧？
咚咚咚。麦黎敲了敲门，随后把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听里面的动静。
“进来。”
果然在。他稍稍拉了拉衣袖，好让自己看起来整洁一点，或者说，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心虚。
“呦，小公子回来啦。说吧，想问什么？”
书桌后坐着的就是麦黎的父亲，麦泓。他穿着皮革马甲，而不是一贯的礼服，头发也有点乱。这意味着刚刚做了笔大生意——有些遗物不能进入魔网，他就必须亲自下水去看。这种情况下他的打扮就是这样。
来得正好，老爹心情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是有事要问……”麦黎打着哈哈，顺手关上书房的门。
“你进我书房还敲门，说明心里有鬼呗。知子莫若父啊。”
“嘿嘿。”麦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这样的，咱家有没有什么出自深度6和深度7的遗物？我们小队准备组织一次深度6的深潜打捞，看看能不能从咱家库房里找点线索。”
在自家亲爹面前，完全没必要客气什么，麦黎直截了当的问道。
闻言，麦泓放下手里的钢笔，有点惊讶地看着麦黎：“你这才入行半年，就要跟队下6了？”
“嘁，当年你还反对我干这行呢。”麦黎撇了撇嘴，随手抽出一张椅子坐下，“现在心里有什么感受？”
“我为我儿子感到骄傲，这感受如何。”麦泓打趣道。
“行了行了，这套你留着骗我妈去。说回正题，库房里有啥出自六级或者七级深度的玩意吗？”
“你要问这个，还真有。”麦泓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赫斯梅尔预言书。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就在你背后那个书架上，第三列第六本。”
“你把深度6的遗物放自家书房？我二十几年了都不知道？！”
“如果让你知道，估计早被你拿去换糖了。”麦泓瞥了他一眼，“拿一个五六百年的古董换两包糖，你敢说这事不是你干的？”
“能别提这茬了吗……而且你也打过我了不是。”麦黎尴尬的挠挠头，起身从书架上抽出这本“来自深度6的书”。
和现在的纸质书籍不同，手里的这本书似乎是一种未知的材质制成的。有点像羊皮纸，但柔韧性又比羊皮纸好得多。封面上用古文字写着它的名字，《赫斯梅尔预言书》。
麦黎认识这种文字，奥古斯都帝国晚期流行的“贵族文”。这种文字在深层遗物上很常见，所以小时候麦黎就被父亲逼着学会了它的读写。
严格地讲，贵族文并不是一种单独的语言，只是在正常文字的基础上，变得更“花里胡哨”了。用无意义的花纹、圆角、扭曲正常的字母，让它们看上去“更漂亮”以符合帝国贵族的审美。发音方面，则是充斥着“发语词”，和更多无意义的声调。
只是为了彰显贵族的与众不同，并满足这群人的虚荣心而被强行创造出的语言罢了。
书的封面上，绘制着一个略显歪曲的六芒星，六芒星的周围，环绕着三个四角星，呈正三角形将六芒星包裹其间。这个图案麦黎也认识，中央的歪曲六芒星代表“帝国皇家法师协会”，旁边的三颗四角星代表“高级法师”。也就是说，这本书的主人是一名奥古斯都帝国的高级皇家法师。
“这是高级皇家法师的法术书？”麦黎没有翻开它，而是转头向自己的父亲提出了疑问。
“你翻开看看就知道了，如果是高级法师的法术书，我早把它卖给星彩社了。”麦泓用略显失望的语气回答道，“里面记载的高阶法术只有一个，传送类零环法术·伟大前路。其他都是些疯子一般的自言自语。”
“这本书出自哪个遗迹？”
麦黎缓缓翻开手里的“赫斯梅尔预言书”，顺口问道。
“深度6·捕虫网。四十年前，小猎犬号把它从海底带了出来，这本书在遗迹商人们当中转了很多次手，大家都觉得自己能发现它的秘密，但最终都是摆在书架上吃灰。一直到我这里，我索性把它留了下来。放谁家吃灰都是吃，不如装点一下自家书房。”
听着父亲的介绍，麦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