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鹏看着前殿里的神像,确是如赵集所言,神像久经岁月吹蚀,褪去五色油彩,只剩下斑驳的漆皮,辨识不清眉眼口鼻,已经现出泥塑本貌,浑然是泥胎一座。香炉里的香灰松软无尘,都是新近落下去的,难道那些恶道竟然对一座辨识不出是何方神圣的泥胎如此的虔诚供奉?
韩鹏思虑一番,心中无解。
韩鹏揣测说道:“恶道没在这里,许是得到讯息逃走了,没敢回来。”
韩鹏没捉到恶道,心里有些烦闷。他见前殿的地上有一蒲团,想是那些道士打坐用的。看蒲团还算干净,韩鹏忽觉周身疲倦难耐,眼前晕眩。他曲身坐在蒲团上,恍惚间有无数的场景在眼前飞旋,每一处场景都稍纵即逝,韩鹏努力去看,却看不清晰,恍若看见征战,又恍若有歌舞,又有牛马山川的场景均飞逝而过,韩鹏恍若置身其中,身体和灵魂互换又恍若置身其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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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伯元拱手参拜说道:“咱们是不是该起身回城?大人已经在蒲团上坐了将近一个时辰。”
韩鹏蓦然惊醒,所有的场景全都戛然而止。他强打精神,起身说道:“时光怎么过得如此之快,咱们不须耽搁,即刻回城就好。”
宋伯元请示说道:“这里是否留下兵丁值守?”
韩鹏说道:“无需留人,三罗殿远离城垣,密林之中人迹罕见,即使有事情发生,这里和城内联系不便,传递消息也不及时。看情形,那些恶道已经有几日没有回到这里了。如果他们不是得到讯息逃之夭夭,就是被封锁在城内。即刻回城,看看胡万川在觅花楼那边有什么捕获没有。”
众人在韩鹏坐在蒲团上休息期间,已经在三罗殿周遭搜寻一遍,没有新的发现。
众人牵马沿原路缓缓退出密林,走上官道之后,一路纵马驰骋回城。
郡守衙门大堂里,韩怀瑜、胡毅友和胡万全正在焦急的等待韩鹏。
见韩鹏等步入衙门,胡万全迈大步走过来,问道:“韩统领在三罗殿可捕到恶道?”
韩鹏说道:“我等赶到三罗殿,殿内被人洒扫干净,想是前几日有人在此落脚,现在却空无一人。胡统领在觅花楼可有收获?”
胡万全面现为难,说道:“觅花楼里人都说不曾有过叫做细流的女子,昨日天明时分也没有哪个伙计领进过小道士进去。那些伙计们讲昨日午后确是有个泼皮小乞丐到觅花楼寻找叫做细流的人,伙计们怎能让讨饭小乞丐进去?七手八脚的把小乞丐哄到街面上了事。觅花楼的老鸨问我细流姑娘是哪里的上好妙人,怎地这两日下至乞丐,上至官家都要寻她?”
韩鹏说道:“如此,胡统领那里也是没有斩获。”
胡万全说道:“不是的,我见老鸨和伙计都说不认识名叫细流的人,也寻不到那个带小道士进门的伙计。我就当他们都是在遮掩欺瞒我。我狠下心,宁可波及千人,不可漏掉一个,我令兵丁查封了觅花楼,把老鸨、伙计、婊子、姑娘和丫鬟全都撵到衙门里来,现在,那些人闹闹吵吵的都聚在后堂。”
胡毅友面现愤怒,对胡万全说道:“像你这般行事鲁莽,带这么多的破落人到衙门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还不快去,让她们全都闭嘴!”
胡毅友见大人不满,口中称诺,急忙转身离去。
韩怀瑜劝说道:“此事因我而起,给五弟添了不少烦恼,胡统领行事鲁莽,也是为了尽心办好差事,五弟不要责怪他了。”
胡毅友说道:“三哥切勿多心,我不是因为缉捕恶道心烦,是看那胡万全鲁莽行事气恼,昨日我让他在街面上缉捕道士,他私自做主,派兵丁查封了东市的棺材铺,把店家和伙计一总的绑到衙门,那铺子本是守株待兔的好处所,被他搅和的恶道不敢再去,断了线索。今日觅花楼,更是如此,假若觅花楼真是恶道们的联系之所,切勿打草惊蛇,应该细细查访,必有收获,哪知胡万全大张旗鼓的把这些破落人一路人声鼎沸带到衙门里,那些恶道得到消息,岂能重回觅花楼,造此下去,不是线索全断了吗?况且,他鲁莽行事,搅乱市井,和宇文将军稳定后方,弹压地面的指令相悖,如此混乱局面若传至长安宇文将军那里,我也不好担待。”
韩怀瑜没有言语,韩鹏说道:“五叔不要恼怒,今日暂且全都放下,先让胡统领逐一审问觅花楼关联之人再做定夺,或许能查出新的线索,如何?”
胡毅友叹口气,说道:“也只好如此!”
觅花楼一干人在衙门里撒泼装混,不服管教。胡万全耗尽心思,问不出有用的讯息,最后派兵丁用棍棒礼送他们滚出衙门,一路棍棒全都撵回觅花楼,胡万全命兵丁警告觅花楼的老鸨,她手下的人胆敢继续闹事,就放明火烧楼,老鸨心怯不敢反驳,觅花楼一干人都紧闭口舌,不再吵闹不敢再生事端,息事宁人了事。
韩怀瑜说道,停灵三日期满,明日刘先生出殡,今日还需做些筹备,令韩鹏晚间带人再回客栈做好出殡前的准备。
客栈里,凄凄凉凉,刘先生的棺椁已经盖上棺盖,砸上棺钉,一切停当,只等明日出殡。
柳月间找了件刘先生生前的衣衫,给嗦啦换上,嗦啦瘦小,穿刘先生的衣衫必须提溜起一个长长的褶子系在腰间。能穿上不带缝补的衣服,嗦啦喜在眉间,是迎林客栈里仅有的一丝喜意。
嗦啦见柳月间貌美心善,亲人新逝,和自己一样孤苦伶仃,自觉得和柳月间亲近一些。
嗦啦陪着柳月间一起,蹲在地上照看瓦瓮里的火焰,一步也不离开柳月间身旁。
韩鹏宽慰柳月间一番,向柳月间讲了三罗殿和觅花楼的经过。末了,韩鹏说道:“我在沙场厮杀,上阵破敌,戍守边关,做那些糙事还可以。办理刑狱缉捕这样的细致事不行,捉不到那个恶道,心中愧对刘先生和柳姑娘。”
柳月间黯然说道:“官家不要挂怀,自从舅母离世,舅父一直心伤孤苦,坎坷漂泊,罹难身死也是舅父的造化,是上天不让舅父再受今世的苦难。官家手刃三个恶道,已经替舅父报了杀身之仇。不要为一个逃走的卑劣恶道再增添烦恼。”
嗦啦听他两个说话,不甚明白,插话说道:“你们想抓那个血葫芦天师,还不是小事一桩!”嗦啦听在迎林客栈留守的亲兵讲过刘先生遇害的经过,知道那日自己见到的血葫芦天师就是从韩鹏枪下逃脱的恶道。
韩鹏无心随口说道:“嗦啦有什么惊人的手段,能抓找到恶道,说来听听。”
嗦啦说道:“夕延和夕羽天师,还有那个血葫芦天师事发之后,如果想即刻逃走,根本不必费劲心思让我去觅花楼取钱,还要分三处订购棺材,我想他们一定是有心收敛被你戳死的三个恶道天师,妥善的安葬。你们说是也不是?”
韩鹏听嗦啦言之有理,让嗦啦继续讲下去。
嗦啦说道:“城内被衙门里的人搅和的乱乱哄哄,城门全都落锁,夕延夕羽和血葫芦一定是出不了城去,只能藏身在某处,等候城里安静下来,待城门重新放开之后,再悄悄离开博州。在离开博州之前,他们还是要让三个恶道天师入土安葬,你们说是也不是?”
嗦啦继续说道:“我们找不到他们,为何不就坡下驴,让他们来找我们。
柳姑娘问道:“他们如何能找到我们?”
韩鹏貌似大悟,说道:“逃回去的恶道向夕延和夕羽讲了自己犯的案,担心事发被官府缉拿,所以让嗦啦出面订购棺材,自己藏匿在某处,他们猜测咱们住在客栈,也是过往的客商,不会久留,三五日后必然离开博州,到那时,没有人继续在官府出首告状,官府追查也必然松懈,那时他们再现身。对是不对?”
嗦啦说道:“也许是这样的。”
韩鹏笑道:“他们在博州城内是生人,城内被胡万全的兵丁搅和的人人都知道官府缉捕通清道教的天师,哪个敢再收留生人?最好的藏身之所就是人流嘈杂的觅花楼内,一则,那里多是过往的客商,不会有谁留意生面孔,二则,觅花楼的老鸨最是认钱不认人,只要给足钱,什么样的事都能干,别说跟官府拖上三五日,即使被官府查获,只要推脱不知道他们是逃脱的恶道身份,就好脱掉干系。所以觅花楼最好藏身,是不是?”
嗦啦说道:“我没有想他们能藏在那里,你说是,就算是吧。”
韩鹏呵呵笑道:“不过,觅花楼不是抓捕恶道的最绝妙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