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入冬收住心思,对蔡老鞠躬做礼道:“晚生愚笨,想来江公子另有高论,烦请老师给他一个机会,听说江老将军文武全才,子孙所学必然不凡。”
“也好,江幽醉,酒醒否?”
蔡老走出课室,只见江幽醉执木剑在手,凭着一柄匕首削刻着那木剑的剑锋,脸上笑容依旧。
江幽醉道:“老师,您这贱我是不敢论,也不能论。”
蔡老道:“为何不能论?”
江幽醉道:“您出的题目是论何为剑道,而非何为剑种,此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林入冬听的清楚,鄙视道:“夏蝉不可语冰,既然是论剑,剑道与剑种自然是殊途同归,有何不能论的,江子怕是不敢吧?”
江幽醉伸了个懒腰走进课室,洋装思考了许久,只把众人的眼珠都看的发涩,有人起哄催道:“你磨蹭个什么,你倒是快点说呀!”
他听了这话,这才道:“打个赌,既然文院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是剑道,你我各写一篇文章出来,如果大家认可我的文章,以后就称我为剑道大师,反之你输了的话,以后大家就叫你剑种大师,文章由文院学子和蔡老师评定优劣,你可敢赌?”
众学子在云京文院呆了这许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说做文章用来打赌的,好奇之余,也都是满怀期待。
林入冬见众人把目光投向他,此时若是退缩,以后在文院恐怕成为笑柄。
一个是整日里睡觉的窝囊废江家三少,一个是名动云京的林府长子。
仔细掂量,无论输赢都不光彩。
一年前的江幽醉整日里不学无术,见了他都是躲着走,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林入冬扪心自问,这小子有几次是抢了自己的风头,也经过几次教训,渐渐的如同江杯停一样,变得老实了。
江杯停从三品降到九品看城门的差事,江幽醉被抛江后就算活着也应该是个废物了,怎么回事?怎么就敢如此嚣张?。
林入冬想不明白,他也懒得去想,无论如何,如今的朝堂上都是父亲林晚秋说了算,在这文院里自然应该是自己说了算,他还有什么顾虑?
想到这里,林入冬指着江幽醉的木剑道:“我会怕你一个身佩木剑的文院倒数第一?”
两人各自坐定,提笔便写。
林入冬再次细思剑种的分类,写入文章。
一炷香时间,两人文章交与蔡老。
蔡老拿起江幽醉的文章读道:“剑分三等,为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只为逞凶斗狠,招摇过市,保命所用的乃是庶人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谭,以豪桀士为夹,此剑出如雷霆,四方尽皆拜服,此为诸侯之剑。以云、燕、叶,三国为锋,山海为锷,运以五行,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挥以刑德,上斩浮云,下断地纪,此剑一出,里可匡正诸侯,外可统服天下,此为……天子之剑。”
蔡老读至天子之剑,顿觉醒醐灌顶,如此惊世骇俗的剑道论法他平生从未见过。
竟是忘了读林入冬的文章,拐杖也脱开手去,捧着竹简的双手微微颤抖,全神贯注的盯着那竹简来回翻看,口中不时的赞道:“妙啊!奇妙绝伦,旷世佳论,真乃是一篇剑道高论呐!”
众学子皆是回味在那剑道的意境之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也没见他多能耐,以往都是在课堂上睡觉,怎就……”
“可不是,难道一把破剑还有这许多道理?”
“文人不允许带剑,他倒好,背了把木剑以为自己真个是文武全才的料”
“谁知道在哪里找到的烧火棍做成的木剑”
“这论剑文章肯定是抄袭的,或是偷学他爷爷江近酒的”
“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能写出来的”
文院里大多数都是要强之人,他们平日里吟诗弄月惯了,学口舌之学的人也颇多,如今江幽醉这一篇论剑不仅妙不可言,更是对剑道最深刻的认知。
只见课室内的姑娘们无不是对江幽醉刮目相看,甚至有些私交情侣也各自闹起了情绪。
“你看人家江幽醉,平时你就会拿些陈词滥调出来敷衍我,人家这才情,这文章……”
“有本事你找他去呀!他每日半醉半醒如一滩烂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两情侣险些在课堂上吵起来,却听课室的犄角旮旯里发出一阵儿坍塌声。
“好文章!”
平日里堆放着书卷的课案不堪重负,在姬芸汐拍案叫绝的同时,那些书卷课案瞬间崩塌。
她挥舞着袖子连连咳嗽,那些沉积在书卷上的灰尘好一会儿才消退。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回头观望,楚婉慈也是被吓的一颤,她身体柔弱,最是受不得惊吓,待的灰尘消退,众学子有的低下了头,有的整理着衣领袖口,有的轻咳几声清理着嗓子,只觉面对眼前女子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多数学子也都看痴了。
只见那姬芸汐穿着一套紧身青衣,脸上蒙着淡青薄纱,从头到脚近乎完美的身段,恬静的气质伴随娇喘时胸前的涌动,顷刻里征服了众多学子们贪婪的目光。
如果说号称第一才女的楚婉慈是云京里的第一美女,那么姬芸汐则是在气质上如同隔着千层冰的冷艳,与第一才女的柔弱温和相比,她的黛眉总是微皱,骨子里透着严谨的认真和执着的理性,又如是将出水芙蓉、盛放的牡丹合二为一的女子。
“怎会是她?!”
江幽醉想起前几日潜入听雪阁,而莫名其妙被一股劲风伤到,寻思眼前女子究竟是什么人,莫不是自己空手套白狼的时候是被她给发现的?追到私塾里来寻事?。
趁着众学子的目光聚焦在姬芸汐的身上,林入冬虽感这女子的名字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到是听雪阁里的花魁。
“这不可能!”
他显然是接受不了这篇剑道文章是江幽醉写出来的。
跌撞两步抢过蔡老手中文章。
只见那文章墨迹尚未干透,歪歪扭扭趴在竹简上如同一堆蚯蚓爬过。
蔡老见林入冬越发激动,忙道:“老朽也是不敢相信,可这形同爬虫的字体确实只有江幽醉能写出来,当今世上三岁小儿也写不出这般模样的字来了。”
本就一直背负着文院第一的名声,在他眼里,江幽醉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废人,即使江幽醉如何学习也是难以超越他林入冬的天才之名。
名动云京数一数二的人物怎么可能输给一个无名小辈。
整日里被罚站,不是站在门外,就是趴在最后一排,不是被嘲笑就是被鄙视,他江幽醉凭什么来赢我?。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入冬双眼通红,他自认天纵奇才,即便是当今太子诸侯的文采也不如他自己。
“三国为锋,山海为锷,运以五行,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挥以刑德,上斩浮云,下断地纪……啊……!”
他越读越快,越念越急,胸膛极速起伏,体内气血翻腾,愤妒的情绪难以抑制,读到后来,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将出来,直挺挺的躺倒在地上。
“林子……!”
蔡老大惊失色。
众学子这又回过神,忙来扶起林入冬,架出课室。
姬芸汐轻叹一声,道:“看模样也是相貌堂堂,七尺之躯,怎就如此小肚鸡肠,输就输了,何至于吐血?”
楚婉慈听了这话,劝道:“林公子的为人虽是强横了些,文采确是难得的好,至今也未曾受过挫败,想是急火攻心,我也去帮些忙,姬姑娘是否同往?。”
楚婉慈的语气说不出的温婉柔和,使人难以拒绝她的询问,仿如是有着魔力。
姬芸汐也是一怔,心道:这女子不得了,怪道是云京第一才貌双全的女子,笑起来如是春暖花开,让人心里暖和的很,还真不好意思否决她说的话。
见众人抬着林入冬出了课室,两女不知在说些什么,江幽醉微笑着趁机走了过去。
“姬芸汐,你是否经常熬夜,肠胃总觉得不舒服?”
“楚婉慈,你是否总觉得手脚冰凉,四肢酸痛,时常没有精神?”
“啊?”
“……”
姬芸汐瞥了一眼江幽醉,心道:这人不知道又打的什么主意,脸皮竟是如此之厚,平白无故前来搭讪,非奸即盗。
“嗯”楚婉慈先是吃惊,以往几年里,江幽醉总是垂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怎就一年多不见,变得如此……
“江公子论剑的文章发人深省,一年未见,不曾想医术也有学习……”
江幽醉赶忙转移话题,趁坡下驴道:“方才不小心让林公子气的吐血,刚好听说楚小姐要去看望,我心中愧疚,医术什么的不重要,既然是同窗,我又不好单独去,还希望楚小姐带上江某才好”
他脸色郑重,十分诚恳,丝毫没有装腔作势的神情。
楚婉慈见不得人求,想起林公子病情要紧,忙点头道:“江公子文章好,医术也必然是好的,既然是同窗,自然情份最重要,同去也是应该的。”
他先是把林入冬气的吐血,这会儿又来假装好心,难道是因为这楚姑娘生的柔美,他又起了什么坏心?若说文武都好,但是德行有问题……也还是不行。
姬芸汐顾自想着。
江幽醉、楚婉慈却是一起走出了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