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罗伊斯和胖姆相继回归自己的梦境系统,老博发觉自己能够倚赖的队友只剩下苏三了,当然,苏三相较其他两人,的确是可靠很多,而且他理论上有着更多的权限。于是,他动身前往苏三的舱室里串门。他之所以没有选择情景合并系统,或者信息共享传输,是因为他觉得有些事情只有当面才能说清楚。
当苏三的舱门被敲响时,他有些惊讶,即使收到了老博的信息,事先知道他要登门拜访。但是自己从未让别人进入自己的舱室,心中不免有些犯嘀咕。但是老博这次很明显有所准备,他不想浪费时间去回忆往昔峥嵘岁月,连见面的寒暄都不存在,一进门就表明来意。
他最初的想法也很简单,胖姆和罗伊斯跑回自己的虚拟梦境中,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选择逃避的行为本身无可厚非,但是如果四个人全都这么做,也许就失去了回归家园的机会,真实世界的时间可并不会因为他们的沉睡,而停止自己的运转。
也许某一天,他们中的一个人选择醒来,然后借机回到了真实世界,但那时候,他们一定会毫不惊讶地发现,以存储程序保留的思维核心重生的复制人已经完全取代了他们的位置,这可是一件不怎么令人放心的事情。
“我们变得和摩天岭坟墓中的那群人一样了,那我们的下场必然和他们完全相同,也许我们的思维内核会成为工具或者商品,按照目前我对海棠本身的了解,我推测的结局大概是这样的,你有什么想法。”老博悻悻道。他更想知道苏三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对等权限,以及他们能否以此为突破口完成自我救赎。
“更糟的是,也许我们现在存在的状态,看似是真实世界,事实上却有可能是思维核心被仿真虚像所遮蔽了感官产生的臆想。”苏三的语气中包含着不安,他觉得不应该独占这种猜测:“从我对海棠的世界科技水平的理解,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这就更让人绝望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成为某个虚拟世界中的一个部分了吗?WTF!”老博骂道,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这句话挺多余的。他开始不停揉搓着双手,即使全身的感觉那么真实,却让他开始焦急万分,如同噩梦中急于苏醒的人。
“我只是觉得以海棠她的水平,技术上可以做到,但是海棠似乎对我们没有什么敌意。”发觉此时做什么都于事无补,苏三反而显得异常冷静,仿佛临终千言。
“如同命运被上层操纵一样,没有比这个更大的敌意了。”这一次轮到老博愤怒。
“这么说来,回到自己的梦境系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在那里是绝对的造物主般的存在。”苏三继续平静的说道。
“在虚拟世界,再构建下一层,甚至下下一层的虚拟世界,如此就可以拖延海棠的控制了。”苏三又说,他以前做过这种盗梦空间似的探索,但他感觉目前还不需要做的这么复杂的防御,来应对海棠并不明确的敌意。
老博翻来覆去的想着,对于海棠来说,摩天岭里近乎无限的思维内核和虚构世界,再在其基础上进行多元世界的转化,简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照理说她根本不缺罗伊斯四人这点东西。
“也许是真的请我们做客,但被主人强制挽留,怎么都有点古怪。”老博的内心知道这种说法是一种自我安慰。“虽然我们的世界和海棠的世界比,在科技方面是全面落后的,但我还是想回去,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嗯,我也是,现在这种不死不活的状态,真让人难受。”苏三回应着。
“只能这么想,原本我们在自己的梦境系统中,也懒得回到真实世界,如果不是联邦政府的召唤。现在可以说,没有联邦政府了,无所谓征召和义务了。好在梦境系统并没有被屏蔽,也算的上不幸中的万幸。”老博这么说,苏三突然感觉他的心意也变得和罗伊斯他们一样了。
“能怎么办呢?让我们也回归梦境吧,不过,我们得留下一个共同苏醒的约定,或者留下一个跨系统联络的密语吧。”
对此老博点头表示赞同,他提示苏三能否将这个约定也发送给罗伊斯和胖姆,但后者很快发现,罗伊斯和胖姆的梦境世界并没有预留客人的大门。这也让他们俩沉重的心中多了更多的伤感,罗伊斯和胖姆的离去太过匆忙,两个傻瓜,连道别都没有留下。
老博临走唱了一句“苍山负雪,一别永年。”
稍微做了一些调校后,他们就回去准备进入各自的梦境系统。
“欢迎来到镜叶林谷地。”系统声响起。
苏三的世界是一个以自然风貌构筑的平面世界,虽然名字叫做谷地,但实际上却由广袤的平原和低矮的林地构筑,季节也固定在春夏之交,到处一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如果让罗伊斯来评价的话,感觉像是一个给老年人打太极拳的大型公园。
在整片绿色盘状的平面世界中央,有一块林地反射着银色的光辉,这里是按照苏三的最初设想构造的称作镜叶林地的区域,里面有苏三的小房子,按照系统推荐设计的人工溪流泉水从小屋子边上流淌,发出天然而清脆的流水声,屋里灰色的枕头散发着暴晒后的香味。
他按照自己最喜欢的故事书构建了这个绿色童话世界,在这个世界中生活,让他感觉自在而惬意。
但这一次,当他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内心却是有些焦急。他打开了被称为世界树的程序主机,不休不眠的开始重新构造这个世界。短短的时间里,原来平面的绿色世界出现了诸多接壤的大陆,它们没有一刻停下向四周延伸的进度,仿佛中央有一座活火山不断升起,推动着地壳盘快飞速向外翻转铺盖,使得谷地在地图中的比例越来越小。
他暂停了时间,让自己的意念无限延伸,想到了什么,就创造了什么,当他发觉创造的东西成为了他思考的障碍,他又瞬间将这些障碍物捏成分子。
他想要将原本简单清新的世界变成一个无限延伸,冒着电光和蒸汽的废土。只要世界是无穷大的,需要复制这个世界,分析这个世界,甚至分解这个世界就越费时费力。没错,费时费力本身,就是他要构建的第一道防御,他设想着敌人像太阳产生的影子一样吞噬他的世界,但只要他的世界够大,那么吞噬就没那么让人称心如意,只要他构建的速度够快,他的世界永远无法被完全吞噬。他甚至将一块块土地划分成巨大的拼图,然后成百上千倍的复制并扩张,有时候又像用积木堆砌城堡,将大陆变得高低不平。
原本的温柔平和的自然之神不复存在。
也许扩展世界的空间还不足够,复制思维核心的技术,也被他偷偷带进了自己的世界,他早就想好了,复制思维核心,制作复制人,似乎违法违心的,但是复制自己的一部分思维内核,成为自己的工具人,这种程度他还能够接受,特别是在这种受到威胁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思维核心做了处理,赋予他们等同于自己的能力,并保留了维持这个世界运转唯一的创造者的权威。他将自己的思维核心命名为分身以区别NPC,他不停的制造新的分身,让分身按照他的宗旨和本身的意愿,继续不断的扩展他的世界,他发现这样做,世界的拓展速度越来越快。这种做法将迅速让他的灵魂容器超载,但他别无选择,他甚至祈祷,海棠不要再真实世界掐断他魂器运转所需的能量。
当这个世界按指数级在广度和深度扩展到极限之后,他开始指挥自己的分身,在虚拟的世界中制造了数个完全符合真实世界规则的区域。他向这些区域里的传输一切资源,让他的分身无时无刻的思考和研究,提升各种科技技术的极限,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侵略。
完成一切之后,他回到了自己银色的小屋,等待最终审判日的到来。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做法并不新鲜,复制思维核心作为分身,正是海棠创建了自己世界的惯用方法,她驾驭自己的舰队,她对真实世界的强大影响力,也是借住着自己的分身来实现的。所以,苏三不知不觉成为了海棠的套娃,只是这一刻,他的勤勉程度发挥到了极致,他只能寄希望于,如果自己的魂器容量足够强大,那么他甚至有机会在自己的虚拟世界中找到对抗甚至打败海棠的方法。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时空,那是罗伊斯的世界,“二B油腻中年欢乐谷”,这个名字足以证明曾经这个世界是一个开放的世界,但是因为海棠切断了一部分和现实世界的联系,罗伊斯在自己的世界中再也无法碰到来访的朋友。他的世界具有非常怪异的审美,仿佛黑暗的末世但到处是星光,土地和城市处处破败,但却没有尘埃,光是明亮,但触碰到的只有冷淡,火焰是炽热的,但焰光苍蓝。
他的世界像是一个在容量上媲美苏三新生世界的巨大垃圾场,他和他曾经的朋友们,性随所致的创造了这里,到处都是矛盾的概念,到处都是粗制滥造的融合,很多地方能看到缺乏诚意的抄袭。他们创造这里的时候,肯定是结伴相拥,每个人都喝了致死剂量的酒,然后跳着食人族土著的古老舞蹈。
在这种醉生梦死的状态下,随意的扩展这个世界,但是由于他从来不选择清理,所以,这个世界如同一个囤积症患者创造的世界,最终庞大的连他自己都会迷失。如果海棠要来的话,他倒是想看看她面对这个乌七八糟的世界,会有怎样的表情。他不能想象苏三在为对抗,殚精竭虑。他现在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新的区域,空气中没有酒精的味道,他想要清醒的娱乐,他要从自己的记忆中挖掘曾经的快乐,他要反复的体验这些快乐,有些快乐甚至无法语言描述,这些是禁止公开的内容,他要让快乐麻痹自己,慢慢地来,他也调整了时间。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因为孤单失去所有的快乐,毕竟他和摩天岭坟墓里的死灵魂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