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海棠又要无脑拍按钮了，这次胖姆和罗伊斯倒是没有要抢风头的意思，大概是因为他们还不能很好的理解这个按钮按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等等，等等，先别划走。”罗伊斯做了个请求暂停的手势。看到海棠举起的手慢慢放下，他指了指那个新按钮，仿佛指着一枚定时炸弹。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是这样的，按下那个玩意，就把对方所有人集体催眠了对吗？”他把记忆植入的洗脑技术理解成群体催眠，仔细想想，倒也有几分道理。
“不是简单的群体催眠指令，而是针对每一个个体预先设计好所有的非共有记忆，然后做个体化投放。”信近解释道。
这样的解释似乎并不能打消众人的迷惑，苏三又补充道：“记忆模块的植入，我猜类似于我们学习模块植入技术吧。同时他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但是对方参战人数如此庞大，每一个亚维人对应一种记忆，这样不会对事件的认知产生矛盾吗？”
“听起来，比起催眠，程序上不是更简单吗，直接把选择好的信息转化成既定的个体化记忆，点个确认按钮，就能够投射到对方每个作战单位身上，对吗？”老博也按奈不住，加入到讨论中。
“实际上比催眠要复杂的多，因为一个群体对于某一相同的事件，其中的每个独立个体，都为产生带有主观色彩的各自不同的记忆，所以我们先根据敌方每个人的记忆和思维习惯，量身定做个体化记忆，并用比较温和的方式植入，使得他们会更容易适应植入的记忆。”信近又解释道。
“感觉像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胖姆嚷嚷道，反正听不懂，最好不要继续讨论这种无聊的话题。
“没错，通过对每个独立单位的思维读取和分析，制作好非常精准的个体化记忆，这样做可以避免模块化植入产生的副作用，也可以让这种记忆完全成为个人的真实记忆。”海棠又开心起来了。“当然，这么做还是挺花费人力物力和时间的呢，但是怎么说呢，只要肯用心，impossible is nothing。”
“你们一边肆意修改别人的记忆，一边还用熟练的技术让这个虚假记忆完全像真的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们这种大费周章的温柔。”老博讽刺道。
“伪善。对吧。”信近平静的应对道：“但这只是你们地球人的伦理学悖论，绝对主义还是功利主义之争，这或许正是你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之间的一道分界线。”
关于伦理，法律，哲学，不好意思，罗伊斯和胖姆表示，可以的话，请允许他们掉头就走，他们再次重申，能不能不要谈论这些无聊的问题。老博也不喜欢讨论这些纯文字的话题，他的人生中有过反复遭受伦理评审的虐待那么一段漫长经历，那过程最终帮助他建立了自己牢不可破的价值体系，他认为自己的这些经验让他具备在座其他人所没有的资格，但是不幸的是，他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因此面对这些充满高深术语的哲学，他无法用语言有效的表述出来，即使他的私人AI系统，也缺乏这方面的辅助功能。
信近的说法，让苏三有很大的启发，明显在海棠的认知中，地球人的世界因为道德和法律的漫长发展和高度发达，已经走上了绝对主义的路子。这种评价可以反向推论出海棠他们的价值观里，任何的技术和手段，任何的选择和策略，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做出是非判断，只要对于结果的预测是准确的。这也说明，海棠并不是藐视法律，混淆是非，而是有自己逻辑和正义，这种逻辑和正义即使放在如今地球人的世界中，也是属于善良的成分，那么她就并不是印象中混乱中立的邪恶角色了。一旦做出了这种判断，苏三对海棠的敌意就减轻了些许。
但是老博的感受明显和苏三的截然相反，他此刻仿佛一个老愤青，微微瞪大眼睛：“你们未经许可，未经许可好吗，擅自修改对方的记忆，而且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获益对吗？”他反复强调许可，但是他心里其实知道，对方的松散的社会结构有点近似于无政府主义，那又何来许可这说法。但是他如果不这么强调，就怕己方那几个脑子不够用的人会被对方的行为迷惑了。时时刻刻要提醒自己划清界限，还得看着那几个孩子，任重而道远啊。他表面激动万分，内心却平静而缓和的细细思考着，无政府主义的自由思潮加上从属模块的精神控制，两种在地球人看来都是极端行为，怎么一种机缘巧合才能如此统一并达到平衡呢。这种平衡该如何去攻破。
“请容我提醒您，对方可是要将我们彻底消灭的敌人，只是修改记忆这种程度的反击，已经是我方能够接受的影响最小，最无伤的方法了。如果你还有其他能够从这里逃脱的好方法，也请不吝赐教。”信近倒是一点怒气都没有，但是他这种冷静的语气有一种说不出味道的挑衅。
“谁的敌人？我的敌人？你的敌人？你把话说清楚哦，我们几个可是你的俘虏。”老博愤愤地说着并用余光扫了一下众人。但是他发现苏三几个似乎都在回避他的目光。
“请您冷静一下，有一点您可能不知道，这个星域一旦被突破了，亚维人极有可能会侵入你们地球人的世界，可以预见，无数的战争会因此暴发，无数的生命将会毫无意义的失去，而采用我们的方法，他们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踏足到这片星域。”信近的语气有所缓和，这让老博准备倚老卖老，当场撩蹄子撒拨的打算落空了。
“我们自身都难保，哪有时间去担心什么族人们的命运，再说地球联邦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会有能力守好自己的地盘，轮不到我们几个人瞎操心。”老博发觉几个人的反应并不能让他满意，就恶狠狠的瞪了胖姆一眼。
“我很好，不用为我担心。”胖姆仿佛课堂上被点了名的打盹者，他这么一说，有点人类叛徒的意思，这也正是老博所担心的。
“诶，停一下，你们说没有其他方法，我有啊。你们先冷静一下，听我说说看吧。”罗伊斯非常客气的说道，这点头哈腰的德行和他既往的阳光爽朗作风大相径庭。大概他也意识到，目前在几个人当中，他自己的存在无足轻重，他的话也没什么分量。正是他花花公子的人生造就了他肤浅的认知和贫瘠的知识，此刻让他的存在可有可无，但好在他也不会因此追悔莫及或者临急抱佛脚，他相信天赋和机遇，眼前他又有了能够拯救全人类的新点子。
众人停下争论，倒不是想给罗伊斯什么面子，只是各自坚持自己固执观点的几方暂时没组织好通顺的语言。
“你们看，炸弹也炸了，女武神也没了，敌人反而逼上来了，是不是嫌我们死的不彻底啊。”罗伊斯首先将目前的情况做了简单的总结。
“你有能力把对方所有人一次性洗脑，让他们下意识的知错就改，打哪来回哪去，各回各家。”他用两只手指指着海棠说道，接着又指着苏三和老博说:“你们俩反对，是觉着洗脑太不人道了，看不下去了，但是又没有什么好主意。”
他发觉已经成功的将众人的目光汇集到自己身上，于是停下来，仰角45°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跺跺脚。
“看来轮到我出马了，你们且听听我的计划如何？”罗伊斯拉开唱腔说着，仿佛长衫在身，折扇在手。他猛地昂首阔步，向前悠然自得的迈了几步，将众人留在身后。然而依旧没人想打断他的意思，胖姆憨憨傻笑着想鼓个掌什么的，但看到其他人表情严肃中带着鄙视，他也赶紧打住了。
“请讲。”信近问道，实实在在的仆人节奏仿佛是一个辅助AI，真是一个诚意满满的人。
“如此这般吧。”罗伊斯继续卖着关子。胖姆收敛的傻笑又忍不住冒出来。
“把你们两组的意思合在一起你们看怎么样？”罗伊斯做了个揉面团的动作。
“你这个动作好猥琐。”胖姆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发出嚯嚯的猪叫。罗伊斯闻言停下脚步，将手里动作调成搓面团，可惜转换时用力过猛，带着一点点卡壳，反正无论他如何努力，看上去无管是整体还是局部都显得别扭而滑稽，一点没有他自己想要的那种高深莫测又深入浅出的意味。
他为自己演技的不够专业而苦恼，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呃，对，就是那个，我们干脆不要把人家统统洗脑，这么做太变态了，我们就把人家的侦查舰队做一些，啧，做一些那个啥，反正让他们知难而退。诸位意下如何？”看着他磕巴着说完这么一个毫无新意的计划，老博微微叹了口气，感觉这孩子不容易，而自己竟然有耐心听完，也实属生活不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