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怎么了?”莫尔疑惑的问。
“好、好像是要生了!”鄢纯然有些不确定,双手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腹部,清晰得感觉到那里一阵一阵的疼痛,富有规律的节奏感,似乎正在提醒她,她的孩子耐不住了,即将要出来与她见面了。
莫尔啊了一声,顿时有些手乱脚乱,声音断断续续,“奴、奴婢这就去找稳婆……”
刚跑两步,又折回来,紧张道,“娘娘,奴婢先扶您去床榻上躺着。”
将人扶上床榻,莫尔便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凝视着淡紫色的白纱,鄢纯然摸着自己腹部,温柔的笑了,低低的说,“孩子,别怕,娘亲在这里等你。”
窗外的大雨,依旧没有停歇的状态,反而是越下越大,根本就无法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莫尔将稳婆找了过来,那是个五十多岁的婆婆,看上去很朴实的那一种。
张稳婆带到凤鸾殿时,鄢纯然已经渐渐的觉得有些吃力了,额头上满是汗珠,脸色也不是那么的好。
张稳婆倏然大喊,“啊,羊水已经破了。快,快把皇后娘娘的衣裳给脱了,孩子就要出来了。”
天啦,这可是当今皇后的儿子,若是肚子里面的是个小皇子,那么就是将来的皇上了。
绝对不能够马虎了。
“对了,去打热水过来,还有热的毛巾,一碗参汤……”
“是是是。”领命而去宫女,慌慌张张的,好几个宫女因为太着急,反而撞成了一团了,狼狈倒地,又立马爬起来,直奔殿门而去,整个场面那是一片混乱加紧张的一个状态。
莫尔和张稳婆合力将鄢纯然身上的衣裳褪去,一边安抚着鄢纯然的情绪,一边教她怎么做?
深深呼吸一口气,张稳婆脸一横,对着隐忍着的鄢纯然说,“皇后娘娘,您忍住点,这个生孩子会很疼。”
“开始吧。”鄢纯然的心中很是忐忑,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不能够让自己有半点的害怕。
“听我的,深呼吸,吸气,出气,用力,很简答的……”
“那就开始了。”
“好,吸气,出气,用力……”
随着稳婆的声音开始,这场生子的戏码,正式开始了。
……
一个时辰过去,依旧没有半点进展,疼痛却是在急速加剧。
“啊……”一阵阵痛苦的,嘶哑的尖叫声,响彻凤鸾殿的每一个角落,将整个气氛提弄得极度的紧绷,极度的骇人。
窗外的大雨,下的更大,更急了,雨滴轻轻的拍打在尘土中,发出极大的声音。
四周的一切,仿佛被全数笼盖住了,根本就无法看清这一切。
“皇后娘娘,来,再试一次,吸气,呼气,用力……”
殿内,床榻之上的鄢纯然面色惨白,痛苦难忍,一阵阵虚汗从体内盛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下来,两手紧紧的抓住身下的被褥,牢牢的抓住,撕着,牙关紧紧的咬住嘴中咬住一块白布,五官皱成一团。
痛!好痛!太痛了!
那是鄢纯然唯一能够感觉到的感受。
这种痛,像是钻心刺骨,好似有锋利的刀刃,一刀又一刀的割在自己的身上。
那种感觉,根本就无法用任何的言语来形容。
莫尔在旁边,不停的帮她擦拭着脸颊上的汗珠,黝黑的脸蛋上同样是一副紧张兮兮模样,却不忘鼓励,“娘娘加油啊,用力啊!”
“来,再试一次……”
“呼气,吸气,用力……”
如此的周而复返,来来回回间,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鄢纯然大口大口的呼吸,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崩溃的状态。
这种痛,更像是在地狱的大门里面,走了一遭。
如影随形……
浑身的细胞都在急速的扩张,血液在急速的翻滚与沸腾,呼吸变得那么的薄弱,耳边只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眼神渐渐的溃散,看不到眼前的一切。
可是,她告诉自己,她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她必须要坚持,坚持下去,她要让她自己孩子成功的出来。
孩子,撑住一点,娘很快就好了。
这么想着,浑身再一次充满了力量,整个人用尽了力气,却迎上另一波更深更高的痛苦。
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鄢纯然再次陷入了无尽的疼痛中。
“呜呜呜……”痛到极致,泪水落了下来……
“用力,使劲,快……”
这样断断续续的,几乎是要将人的精力全数耗尽。
“开了,开了!已经看到头了!”张稳婆激动不已,朝着人大喊一声,“娘娘,再用力,很快就要出来了。”
“娘娘,快出来了,您在忍住一点……”
鄢纯然的耳畔早已经听不到什么,她只知道,孩子还没有出来……“凌逸风!”倏然,鄢纯然大喊一声,用力浑身所有的力气,彻底的放手一搏。
“哇哇哇……”一道铿锵有力的哭啼声,终于响彻整个宫殿,带来了笑意。
张稳婆欢喜道,“生了,生了!”
莫尔激动的差一点跳了起来,满是欣喜,“娘娘,生了,终于生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鄢纯然缓缓的,缓缓的呼吸,眼神已经溃散到极点,任何的言语都阻挡不住其他的,空气变得格外的稀薄。
她呆呆得看着莫尔那黝黑脸上,带有欣喜的表情,终于是松了气。
生了就好,生了就好……
鄢纯然极力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她的孩子。可是,她终究太累太累,有一种即将要死去的错觉。
“不好,娘娘大出血了,赶快叫御医……”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将众人刚放下心弦,再一次提上了嗓子口。
殿内,再次陷入了手忙脚乱的状态,凌乱的不堪一目,不忍直视……而当事人却已然晕厥了过去,不省人事。
而原在丞相府的凌逸风,倏然心口一阵剧痛,手中的酒杯,砰的一声,直接从水中滑落。
酒杯碎了一地,所有人都惊吓住了。
凌逸风低低的看着碎了一地的碎片,面色倏然间变得极其难看,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似一阵清风的直奔门口,留下一道冰冷的背影……“这、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喝了点酒,意识不清楚的说了一声。
“不知道。”有人附和,同样是醉酗酗的。
萧太后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急忙站起身,“苏妃,回宫.”
苏洛点头,搀扶着萧太后走了人。
大雨依旧持续着……
从阵痛到临盆,用了两个小时不到,看得出来,这小皇子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落下来,看看这个世界了。
凌逸风动用轻功,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了皇宫之中。
砰的一声踢开殿内,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至,将他的心,瞬间拉入了谷底,浑身的血液在顷刻间凝固,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动弹。
不,不会的……
她不会有事的!
凌逸风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根本就无法动弹,从未有过的恐慌,害怕,不安,忐忑……就在他刚迈开步子的当口,一道意外想起来的哭啼声,将自己拉回了现实当中,“哇……”
凌逸风遽然看过去,十米开外,一身紫衣的苏太妃,双手正抱着一个婴儿走了过来,而哭声就是从他的口中发出来的。
然后,他再次傻了。
“皇帝,你傻了?还不快过来看看你的小皇子。”
难得的见到凌逸风那副蠢样子。
苏太妃倒是也没有打击他,看他一身的狼狈,浑身湿哒哒的,头发都粘成一团了,俊美妖魅的五官,在灯笼的照耀下,带有几分冰冷的气息。
只是,如今这么看着,怎么看都像是个失魂落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傻子。
“他、他……”
“你儿子。”苏太妃忍住发白的冲动,简单说出三个字。
“纯儿她……”
“没事。”知道他担心什么,苏太妃也不多说,“虚惊一场。”
没错,虚惊一场罢了。
大出血那会,苏太妃意外的出现了,也不知道给鄢纯然吃了什么药,便成功止住了血。
当然,这些话,苏太妃自己是不会说的了。
听到苏太妃这么一说,凌逸风的心终究是放了下来。末了,他有了动作,直接冲到宫殿内室,根本就没有往他儿子那里看一眼。
原地,苏太妃看了,冷哼一声,眼底却带有欣慰的味道。
低下头,看着粉嫩嫩的小婴儿,罕见的笑了,那笑容极美极美。
殿内。
凤榻上,换下一身干净衣裳的鄢纯然,疲倦的睡了过去,呼吸很均匀。
凌逸风在床头前坐下,狭长而迷人的丹凤眼,深情的凝视着她的睡颜,之前紧张的心,慢慢的平稳下来了。
伸出右手,眷恋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柔软的触感,真实的存在着。
末了,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低低的说了一句,“纯儿,谢谢!”
轻轻的盖好被子,凌逸风转过身,便看到苏太妃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自己。
被发现了,脸上也没有半分变化,只是凉凉的说,“皇帝,还要不要孩子了?”
凌逸风干咳一声,刚才是情况紧急,根本就没有来得及顾得上这孩子了。
站起身,走到苏太妃的面前,低头看着她怀中,那个皱巴巴的小孩子,这是他们的孩子?
其实,不用质疑,这个孩子的相貌,简直就是跟他长得一模一样,漂亮的不得了。
倏然,手一沉,凌逸风身子一颤,像是突然间被点了穴道一样,无法动弹。
怀中的小小人儿,躺在他的怀中,吱吱呀呀的动着。
“抱抱吧!你不抱他,小心他以后不喜欢你。”
“哇哇哇……”那倏然间的声音,像是在附和着苏太妃的言语一样,果真是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小小的脸上早早的流出了泪水……哭声抢天喊地,一个劲的哭个不停。
凌逸风浑身僵硬无比,太用力,担心他疼,太轻松,担心他会掉,整个人不知所措,茫然的求助于旁边的苏太妃。
苏太妃白了他一眼,说,“自己哄。”
凌逸风嘴角边的笑容僵住,随即动作僵硬,笨拙的哄着,“别、别哭!父皇在这里。”
孩子渐渐地不哭了,双手指动了动,然后沉沉的睡去。
见状,凌逸风觉得不可思议,嘴角边的笑容,轻轻的勾起,很是迷人。
忽然间,发现自己的人生,开始变得圆满了。
稍后,没多久,萧太后回宫,直奔凤鸾殿而来。
一看到凌逸风手中的婴儿,顿时激动的不得了,平日里面的优雅与高贵,统统都丢的老远老远了。
几乎是霸占似的将孩子从凌逸风的手中给抱了过来,看到那粉嘟嘟的模样,笑的那是合不拢嘴了。
而一直尾随身后的苏洛,在瞧见他们其乐融融的一面时,心中的阴暗,再次来袭。
最后的视线,定格在小婴儿的身上。
……
下半夜,鄢纯然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满室的烛光,带来淡淡的暖意。
床榻之上,凌逸风抱着她的人,和衣而睡。
温热的呼吸,充斥在她的脸颊之上,带有几分暧昧与旖旎。
鄢纯然安静的注视着他的睡脸,随后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孩子的身影。
心中一紧,身子动了动,凌逸风在顷刻间便醒了。
四目对视间,彼此的眼中都倒影着各自的表情。
凌逸风语气紧张问,“纯儿,你醒了。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宣御医过来。”
鄢纯然慢慢摇头,低头轻声问道,“我没事!我只是……孩子呢?他在哪里?我没有看到他。”
听到他这么一说,凌逸风松了一口气,又回答她的问题,“孩子在隔壁,担心他夜里会哭,吵到你休息。”
鄢纯然微愣,为了他的细心,也为了他的体贴。
可是,最终她还是没有提及什么,只是微微的沉默一会。
“你先等会,我这就让人把孩子带过来。”
“好。”鄢纯然点头,看着他起身,穿衣,出门,关门。
很快的,凌逸风回来了,怀中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鄢纯然心里很是激动,作势要起来,却被凌逸风及时给制止了,“别动,你刚出过血,不宜多动。”
凌逸风坐在床榻之上,将小皇子小心翼翼的放在鄢纯然旁边。
鄢纯然看着沉睡中的婴儿,激动的差一点要落下泪来。
这就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吗?真的好可爱,好可爱……大手握了握他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感觉到他的温度,“他长得像你。”半响,鄢纯然说了一句。
凌逸风轻轻的笑了,“他的眼睛像你。”
“你怎么知道?他都还没有睁开眼睛。”
“我猜的。”凌逸风低低的笑了,眼底有着浓浓的笑意,“不过我知道,他一定会这样的。”
鄢纯然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这种自负的心理。
凝视着自己的孩子,整个人满满都是满足。
右手被握住,她抬眸,迎上凌逸风深情而宠溺的目光,他说,“纯儿,谢谢你。”
“谢我什么,不用谢的。”
“谢谢你给了我带来了圆满,带来了一个家。”
脑海中,回想起他之前提及过自己的身世,突然间好像是明白了。
倏然低下头,按捺住内心的酸涩,语气不自觉的放柔,她说,“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不必言谢。”
沉默。
鄢纯然有些疑惑,他怎么了?倒是没有说话。
倏然,身子被紧紧抱住,那么用力,那么浓郁,像是想要将自己刻入他的骨髓当中。
他没有说一个字,但是鄢纯然却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悸动。
那微微发颤的身子,意外的泄露了他的情绪。
倏然间,心不可控制的疼痛………
她缓缓的伸出手,回搂住他的身子,手掌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无声的陪伴。
她似乎明白一些什么,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东西……在他身边多年,她从未见过他如现在这般的情绪,如现在这般的失控……他并不如外表所流露出来的那般放荡不羁,那般无心无肺,他只是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全部隐藏了起来,全部给遮盖住了。
而至于是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从小的经历,也许是因为他与先皇母后并不熟稔,也许是他的自尊与高傲,让他无法再任何一个人面前,安心的,放心的流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感觉,最真实的心情。
而这样的人,之前的原则一旦被全数打破,那么所代表的含义,自然是旁人所无法比拟的。
所以,也即是说,她于他是不同的。
她可以让他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流露出最真诚感……似乎,之前一切的纠结,都在一瞬间茅塞顿开了。
末了,鄢纯然轻轻柔柔的唤了一句,“凌疯子。”
凌逸风身子一僵,鄢纯然低低的笑了,她继续说着,“问你个问题,你诚实回答我就好。”
“你说。”
“你会对我好吗?”
“不对你好,我对谁好。”
“那你会对孩子好吗?”
“当然。”凌逸风松开她的手,将人牢牢握住,说,“你与孩子是我的一切。我往后的人生幸福,就靠你们来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