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北平郡制所土垠县,公孙府。
躺在胡床上的公孙瓒悠悠转醒。
几个带着惊喜的面孔瞬间围了过来。
刘备搀扶着公孙瓒坐起。
房间内有被称做公孙瓒座下四虎的严纲、田楷、单经和邹丹,还有刘关张三人。
“我是怎么从关外回来的?”公孙瓒问道。
“大哥你巡边未回,我带人进草原去接应,刚好碰上大哥脱力昏迷,就把你带回来了。”刘备说道。
“并非脱力。”公孙瓒皱着眉头,俊美的脸上满是阴霾。
“那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昏迷?”刘备问道。
公孙瓒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是今年以来的第二次,好端端地就不省人事,或许大哥我大限已到、命不久矣。”
刘备脑子“嗡”的一声,有些发蒙:“大哥比我大不了几岁,春秋正盛,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春秋正盛?嘿嘿,我的身体我清楚,去年我遇上一位华姓名医,告诫我不能大喜大悲,亦不能再上阵杀敌,否则一旦激动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公孙瓒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片潮红,喃喃自语:“男儿在世若不能痛快淋漓,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张飞望着公孙瓒,目光中满是欣赏,最后这句话实在是对了张飞的脾气,张飞对刘备和关羽对他禁酒极为不满,时常念叨:“光吃菜不喝酒,那吃饭又有什么意义......”
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刘备实在想不到历史上叱咤风云的公孙瓒居然是个病秧子。
刘备清楚记得历史上的公孙瓒死于建安四年(公元199年),而且是兵败之后,一把火烧了自己。
于是刘备决定对公孙瓒撒一个谎,这个慌影响深远。此后刘备因之声名鹊起,十足应了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大哥,前些年我得了一本古书,学了些算命的本事,以我看,只要不玩火你至少能活到八十岁!”
房间里响起一片附和的笑声,就连公孙瓒都被刘备逗笑了:“你这家伙胡言乱语,我这么大人好端端玩什么火!”
刘备稍稍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深吸了一口气,石破天惊:“三个月之内,新任幽州刺史即将赴任!”
------------------------------
中平二年(公元185年)七月初,午后。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通往幽州制所蓟县的一条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随行左右的是八名羽林军侍卫,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炫目的银光。
车厢内坐着一位面容清秀,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在闭目养神。
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幽州的特有的气息,自由奔放,热情似火。
深深地吸一口气,男子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睁开眼睛,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期待的神色。
男子望向窗外,轻声地呢喃:“幽州,我刘虞回来了。”
刘虞字伯安,东海郯人,汉室宗亲,汉光武帝刘秀之子东海恭王刘强的后人。
由于前任幽州刺史郭勋与幽州军方公认的第一号人物公孙瓒长期不和,两人相互攻讦:郭勋指责公孙瓒不听号令、拥兵自重,公孙瓒投诉郭勋外行领导内行,居心叵测,两人闹得幽州乌烟瘴气,官司一直打到金銮殿上,汉灵帝不堪其烦,遂指派之前任职幽州刺史期间威望和口碑皆佳的刘虞再次出任幽州刺史一职。
刘虞身居高位,却素来节俭,不喜迎来送往,所以此次赴任选择了轻车简行。除了一名年老的仆人负责赶车,就只有朝廷送刘虞赴任的八名侍卫,一行十人一路风尘仆仆从京城向蓟县驶来。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禀报大人,前方有树木挡在路中央,马车无法通过,护卫们已经赶过去清理,请大人稍安勿躁,等候片刻。”车厢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这官道上,怎么会有挡路的树木?刘虞自嘲地笑笑:“难道幽州就是这样欢迎我回家的吗?”
道路前方,护卫们跳下马,开始动手清理路障。
“真够倒霉的,碰上这趟差事,没有油水可捞倒也罢了,如今还要爷们做苦力!”御林军首领一边指挥其他人动手,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这他妈是谁这么无聊,把树摆在官道上,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话一出口,御林军首领便觉得有些蹊跷——眼前的树木明显是有人故意摆放在官道上,当然目的肯定不止是无聊那么简单。
长期游走在危险边缘上的御林军首领似乎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脸色顿时变得苍白,难道……
不敢再想下去,一把拔出腰间的长刀,御林军首领大喝一声:“回去,保护大人!”
其余御林军如梦方醒,飞身上马,急急忙忙向马车奔了过去。
“刘虞,拿命来!”路边一颗巨大的树木背后已然蹿出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粗壮大汉,这汉子额宽脸小,嘴大鼻尖,目露凶光,持着一把雪亮的长刀,狂吼一声,直奔马车而来。
“有刺客!”车夫惊恐地喊道。
护卫们尚在赶来的路上,刺客已近在咫尺......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一记马鞭抽在了刺客的脸上,手持马鞭的车夫横身拦在刺客的面前。
刺客的脸上被抽出一道清晰的血痕,刺客眯起眼睛,一脸癫狂。
“想活就滚开!”猛地抬起脚,刺客一脚踹在车夫胸前,将车夫踹倒。
刺客不去理会车夫,将车门打开,举起手中的钢刀就要向刘虞砍去。
车夫在身后爬起,毫不犹豫一跃而起,猛地扑向刺客。
车夫将刺客扑倒,双手拦腰将刺客抱住,俩人滚落在地,烟尘四起。
刺客无名火起,腾出一只手,举刀砍向车夫,鲜血四溅,刹那间车夫已身中数刀。
车夫抬眼向马车望去,车厢里的刘虞蜷缩着身体,躲在车厢角落里瑟瑟发抖。
“快逃啊!大人。”
刘虞终于醒悟过来,闪身跳下马车,踉踉跄跄地向前方的护卫跑去。
“放手,你这个蠢货,老子宰了你!”刺客眼睁睁看着刘虞逃走,偏偏被车夫死死抱住,一时之间挣脱不得。
鲜血从嘴角喷涌而出,年老的车夫巨烈喘息着。
眼看刘虞已经逃远,车夫轻蔑地望向刺客,渐渐闭上眼睛。
护卫们终于赶到,将刺客团团围住。
刺客惨笑,明白已无力回天,将车夫的尸体从身上踢开,叹了口气,刺客绝望地将刀架在脖子上,狠狠划了下去。
一股鲜血溅起,飚在半空而后黯然下落,像璀璨夺目的烟火,瞬间寂灭。刺客低下软绵绵的脑袋,身体轰然倒下。
车夫双臂张开,还保持着要抱住刺客的姿势,身上的衣服已被血染成红色,支离破碎,深一处浅一处满是刀痕。
远处,刘虞瞪着通红的双眼,牙咬得咯咯直响,面沉如水。
“给我查!看看到底是谁是幕后黑手?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刘虞痛心疾首地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