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昀的家世会让很多人羡慕不已,后悔自己没有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他的祖父陈焕风和父亲陈稽然从改革开放就开始了他们在商海里的打拼。六岁时,他们的家族企业已经办得有模有样了。现在,他一个小孩子手中的资产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很丰厚了。
光光他十岁生日那年收到的礼物,恐怕很多人奋斗一辈子都无法拥有。他的祖父送给他一块瑞士石英手表,他的父亲送给他那幢他和瑶雅经常去山间别墅,他的外祖父更是送给他了一个法国的红酒庄园,光光这三样礼物就让很多人望尘莫及。不过,在他的眼里,那三样生日礼物远没有瑶雅为他弹奏的一首钢琴曲来得有意义有价值。
虽然陈琦昀的家世显赫,但是他们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欢声笑语的时候。他已经有好多天没看到祖父和父亲的身影了,即便是看到,那也是早餐时的匆匆一瞥。大部分时候,家里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
祖母对家里的事情不问也不管,家中的大小事务全部都由母亲打理。祖母则整天呆在后院的屋子里吃斋念佛,要么就去庙里烧香拜佛。她的脸就好像一尊冰冷的雕像不苟言笑。
他的母亲高漪萍是一个中国旧式女人,有她的文弱,有她的聪慧,有她的无私。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了她爱的人,她放弃了自己学生时期的追求,一心一意地照顾着这个家。
琦昀晚上有时要练习格斗术,晚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认为一个人的晚餐是全世界最凄凉的一件事情常常食不知味。这个家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一个家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冰窖里,她的心都快要冻住了。
琦昀还小看不见母亲的眼神里满是忧郁,以及她的内心深处充满了一个年轻妇人长期处在寂寞后的痛苦和忧怨。她把痛苦和忧怨深埋在心里,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痛苦和忧怨才会使她彻夜未眠。
有一天晚上,稽然喝醉后和他说了很多话。他这才知道父亲根本就不爱母亲。他不明白既然两个人不相爱,为什么要用婚姻来束缚对方呢。他用稚嫩的口气问道:“你不爱妈妈,那你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呢?”
稽然躺在琦昀的床上,流着泪说道:“我以为她是我的妹妹,我们有血缘关系,所以我放弃了她。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那时候你已经两岁,而瑶雅刚刚出生。琦昀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瑶雅,让她成为你的妻子。”
他看着父亲坚定地说道:“我不会重复父亲的错误。我的新娘一定是我所爱的人,而我此生最爱的人就是瑶雅。我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新娘。我发誓我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
在父母的感情世界里,他不知道该同情谁,或许他们两个人都该同情吧。正因为父亲不爱母亲,所以母亲大而略显灰暗的眼睛里满是忧伤。那以后,他常常听到母亲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唉声叹气。但是父亲又能比母亲好得了多少呢,他常年埋头于工作,直至精疲力尽住进医院才会停下他的脚步。虽然他还小,但是他看得出父亲和母亲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母亲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只要父亲一个温暖的拥抱就可以让母亲开心很久。他猜想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精神上最好的安慰,比无数句甜言蜜语都来得有用。因此,他常常一见到瑶雅就拥抱她,希望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爱。他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每次他拥抱她时,她的脸上总会显现出犹如桃花般的红晕。
清晨,偌大的餐桌又只剩下他和母亲两个人。他喝了口牛奶对母亲说道:“唉,穆易他生病了,又是咳嗽又是发高烧的。铭致呢要去姨妈那里学钢琴,我们只能等穆易身体好了,铭致有空的时候再跟佳海叔学习格斗术。”
漪萍无奈地说道:“穆易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生病,你郁榕阿姨肯定又要担心得睡不着觉了。晚上,我做几样可口的点心给穆易,我们去看他的时候顺便带去给他。他的嘴就是太叼了,这个不喜欢吃那个不喜欢吃,所以人才会那么单薄无力。也不知道这孩子喜欢吃什么?”
“妈,你就别担心穆易了。郁榕阿姨直接让穆易住进了医院,肯定有很多的医生会给他看病的。”琦昀笑着说道,“穆易那家伙挑食的毛病在我们的学校里可是出了名的。郁榕阿姨几乎找遍了城里有名的厨师,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各种美味佳肴,但是那家伙却一点都不赏脸,尝都不尝一口转身就走。我们几个就惨了,每天都吃得饱饱的。妈,你瞧我的脸,好像又胖了一圈。”
她想到铭致的事情,便用同情的口吻说道:“铭致这孩子也真是够辛苦的,每天都有那么多的课要补,什么英语、数学、书法、写作,晚上还要跟着佳海叔学习格斗术,现在又要和你姨妈学钢琴。唉,也真是难为铭致了。你呀,我看我们还是太宠你了。不过,我可舍不得你像铭致那么奔波。我是觉得你们读书就已经够累的了,其余的时间应该让你们放松放松。铭致在一大堆的补习班里度过了他宝贵的少年时光,真是怪可惜的。”
琦昀听到母亲的话,想着铭致那苦瓜一样的脸,笑着说道:“也不知道韩奶奶怎么会突发奇想让铭致跟着姨妈学习弹钢琴。你是没有看到铭致那张脸当时都绿了。他和我们说了之后,我和穆易两个人笑得人仰马翻,琦凡呢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同情地看着铭致。我们都知道琦凡跟姨妈学了这么多年的钢琴,可他连最简单的钢琴考级考试都通不过更何况是铭致呢。”
漪萍略有所思地看着琦昀,不晓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一个老人如此痛恨冉茹,甚至连瑶雅也成为了她痛恨的对象。
就在半个月前,她刚巧在姐姐的琴行里听见韩姨疾言厉色地对姐姐说道:“潇娆啊,你不觉得这次的比赛有问题吗,那么一群专业学钢琴的孩子怎么会输给这么一个半吊子呢?你们这些评委还评价她是一个钢琴天才,凭借惊人的演奏技巧让一个个音符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盘,宛如一场精彩的钢琴键盘魔术秀。可我怎么听都觉得难听得一塌糊涂,我告诉你如果她是天才的话,那铭致就是中国的肖邦。”
没想到,韩姨真的让铭致去学钢琴。瑶雅得奖的这件事让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她还对她说了很难听的话,那些话可以说句句都刺痛了她的心。
至于韩姨那天说的每一句话,她都铭记于心无法忘记:“漪萍啊,你可要小心一点啊!你可不要怪阿姨没有提醒你,她的母亲是狐狸精,她可是一只小狐狸精。怎么,你没听懂?稽然和琦昀肯定没有告诉你,他们去看那只小狐狸精钢琴比赛的事情吧。我看到他们两个人都去为她加油,琦昀的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的玫瑰呢。我看到琦昀含情脉脉的样子,跟他父亲当年痴情的模样一个样,我敢肯定他已经被那只小狐狸精给迷惑了。她母亲的手段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这几年稽然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吧?有些东西需要你狠点心把它扼杀在摇篮里,要不然吃苦头的是你自己啊!”
她承认这些年来她的心里一直恨着于冉茹,如果不是于冉茹,她的丈夫怎么会对她视而不见呢?如果不是于冉茹,她怎么会夜夜独守空房呢?如果不是于冉茹,她怎么会失去丈夫的爱呢?
她温柔地摸着琦昀的头。扼杀?她要扼杀什么?扼杀琦昀的快乐吗?她做不到,她不想看到琦昀伤心难过的样子。她是他的母亲,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秘密呢?她是他的妻子,怎么会不知道他每个礼拜都会去看瑶雅呢?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很多时候她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她早就知晓琦昀埋藏在心中的秘密,但是她又能怎么样呢?作为母亲,她只能尊重琦昀的选择。
她知道琦昀房间的书架上有一本《绿山墙的安妮》,书中夹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清纯美丽的小女孩。《绿山墙的安妮》是她最喜欢的一本书,书的首页还有她写的字:“我把最爱看的书送给我最爱的琦昀哥哥,瑶雅赠!”她一想到原本属于她的儿子已经被书中的女孩抢走了,心中很是失落。
那时,她痛苦地看着照片,心里不由得产生了莫名的嫉妒。照片里的女孩轻轻松松就赢得了稽然和琦昀的疼爱。稽然还时常会带着琦昀一起去看她。她不由得想到:如果她再生一个女儿,他们是不是也会如疼爱照片里的女孩那般疼爱她呢?
她看着照片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啊,谁看到如此美丽可爱的女孩会不喜欢不疼爱呢,就连我都喜欢她。我是多么羡慕于冉茹啊,她有这么一个如天使般可爱的女儿,她就像春天里的花儿一样,美艳动人。”
照片里的女孩坐在院子的秋千上,她身后的蔷薇花开得十分地绚烂美丽,她的笑容明媚灿烂,犹如春日里的阳光。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两条粗辫子上扎着粉红色的蝴蝶结,耳朵上插了一朵美艳的蔷薇花。她坐在秋千上开心地笑着,那笑容犹如天使般纯洁美丽,她的眼睛里闪着光,仿佛世界在她的眼里是那么平静美好,没有一丝的忧愁和怨恨。
她似乎也被她打动了,微笑着说道:“孩子又有什么错呢!我真傻,怎么能嫉妒一个孩子呢。”
从那一刻开始,她不再怨恨于冉茹。至少她有一个完整的家,而于冉茹与她的爱人远隔重洋,瑶雅也因此永远都缺少了父亲对她的爱。对于她这么一个善良的传统女人来说,她很同情生活在单亲家庭里的瑶雅,甚至想像一个母亲那样疼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