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在杨家庄住了几日,三老爷得知青林正愁着无处安身。
于是他大笔一挥,将青林安排成小儿子的书童,这样不仅省下一笔赏钱,还满足了书豪要这个“河神”做保镖的要求,真乃两全其美也。
青林换上了上等佣人的青色褂子,走在庄园里,佣人们都要频频点头打招呼。
青林十分不解,待问过闰土才知道,原来杨氏庄园的规矩严苛,等级森严。
偌大的庄园里,总共住着近六千人,但真正的杨氏族人也就一千出头,其他四千多人都是各院的丫鬟佣人家丁护院。
甚至有很多佣人拖家带口的住在庄里,他们的祖辈从乾隆年间,就开始在杨家做奴仆,因此早已把这当成自己的家。
四千多佣人,没有等级定然不行。因此分为灰衣,素衣,黑衣,青衣四个等级。
灰衣基本就是负责挑水喂猪,种菜抬轿之类的苦活累活。
素衣大部分是丫鬟妈妈,她们负责照顾太太少爷等主人的衣食起居。
黑衣就是护院了,庄子里有大小护院一百多人,他们练习武艺,平时维护堡内治安,外出则负责保护主人的行程安全。
而青衣等级最高,人数也较少,他们负责账房文书以及堡内子弟的教育,与主人走得最近,因此着一身青衣,任谁也不敢小看。
青林看着身上的青色大褂,心里十分憋闷,怎能凭件衣服就将人分成三六九等...
“青林哥,你才来几天就穿上青衣了,以后可得多照顾照顾俺...”闰土捻着自己衣角,不无羡慕道,原是他已经来了三年,却还是个灰衣。
青林坐立不安,“俺没想穿这身衣服,老师父让俺救人,俺就...”青林真想扒了这件衣裳。
闰土连忙给青林拍拍尘土,又替青林将衣角拉直,“青林哥你安心待一段时间,这不还能照顾照顾俺”。
青林想到自己此时还真无处可去,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自从做了少爷的书童,书豪小少爷每日的课业全都落在青林头上,一时在书海里遨游。
书豪本想让青林带自己玩耍,待看到青林那么用功地替自己写作业,便不再缠着他,就找闰土玩去。
一日桂馨书院的教室里,西席王老先生背手持戒尺正襟而立。
教室里气氛寒冷了三分,十来个小少爷小千金一一低头不敢目视。
“昨日的课业书豪完成的最好,第二名是引娣,最差的是嘉文”,王先生顿了顿,捋一捋胡子继续道,“嘉文,看看你的字迹,狗爬一般,简直有辱圣贤,都写得什么乱七八遭的,你过来”
一个身着锦缎褂子,头戴瓜皮小帽,胖乎乎的小男孩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快过来领打”,王先生厉声喝道,小胖子步步惊心,走到先生面前,伸出胖乎乎手掌。
王先生还未扬起戒尺,“咹...”嘉文已经哭出声来。
“我还没打,你哭什么”,惹得课堂下几个学生一阵哄笑。
“我怕疼...”,“既然知道怕疼,为什么不好好写课业呢,你看看人家书豪...”王先生气呼呼道。
拉着那胖手正要打,顿了顿,“你伸左手,打了你右手,你再找个借口不写课业”课堂下又是一阵哄笑。
王先生在嘉文的左手上打了三板子,嘉文哭着坐回了位子。
“真没种,哭什么哭”,书豪嘲笑道。
“老师我举报”一个小丫头站起来,指着书豪愤愤道,“杨书豪的课业是找人代写的”
书豪听此脸色一红,怒道,“杨引娣,杨十一你胡说,那明明是我字迹”,他拍桌子站起来。
小丫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青林,“我还不知道,你除了字写的好,其他什么都不会,你的课业都是那个叫青林代写的”小丫头毫不示弱。
王先生连忙止住二人,一时犯了难,这个课堂里谁也打得,就杨书豪打不得。
如今杨家是杨三爷掌家,杨三爷最偏爱幼子,他的长子杨书麟高中进士,刚刚又捐了同知,三爷家可谓才位钱皆备。
杨引娣是杨大爷第十一个女儿,本来家业该由大爷继承,可惜他娶了五房姨太太,连生了十一个子嗣,硬是没有一个带把的,因此错失大位。
王先生思索片刻,“那个证据...不足,等先生见了青林问问说...”
“青林就在课堂上,青林你过来”,小丫头不依不挠。
坐在课堂最后面的青林不得不站起来。
王先生老眼昏花,这几日根本不曾注意,课堂里多出一个青林。
王先生厉声质问青林,“谁让你来听课的”,青林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俺是书豪的书童,三老爷让俺陪着一起读书,课业上多帮帮书豪”。
小丫头见青林似乎占了上风,马上插嘴道,“那三叔也没让你帮着写课业吧”。气呼呼的,真是义愤填膺。
王先生阴沉着脸,握着戒尺从讲台上走下来,“你伸手”,吩咐青林伸手。
青林伸出左手等着挨打,“让你伸两只手”,王先生厉声道。
青林无奈又伸出右手,王老先生啐了口唾沫,高高扬起戒尺,在青林两手上“啪啪啪”,连打数十下。
孩子们禁若寒蝉,一个个再不敢作声,接着“咔嚓”一声响,戒尺断成了两节。
小丫头吓得打了个冷颤,书豪则涨红了脸,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只有那个刚刚挨过打的嘉文最是高兴,终于有人陪着他了。
王先生拾起打折的戒尺,厉声道,“记住这顿打,下次再敢乱做课业,定打断手”说完气喘吁吁地离开。
心里却奇道,“这孩子皮真厚,打断了戒尺,也不见手上留下个红印”。
他哪里知道,以他的身板就算拿根铁棒来打,也伤不了青林。
青林毫不在意地坐下,活动活动手指,未觉有什么不适。
心道“要不是有傅叔叔教的功夫,今天就惨了”
一下课,书豪马上跑过来看青林,“河神,你的手还疼不疼,我对不起你...”
“没事,你看,连个印都没留下”,青林伸出自己的手,给书豪看。
嘉文也凑过来,伸出自己肿得像猪蹄一样的左手,“不可能,我才挨了三下就肿成这样,你至少挨了三十下...”
书豪蔑视地瞟着嘉文,“你个猪头,你怎么能跟我家河神比,我告诉你他可厉害了...”书豪绘声绘色地讲起自己遇险时的场景。
此时小丫头低着头来到青林面前,啜泣道:“对不起,我没想到老师会打你...”她眼含泪花,小心地向青林道歉。
青林连忙哄道:“没事没事,俺皮厚打不疼”,他最见不得女孩子哭。
“这个送给你”小丫头拿出一个香苞,递给青林。
青林犹豫了一下,接过香苞,小丫头破涕为笑,“好的,那我就当你原谅我啦,大家还是好朋友”,小丫头嘻嘻嘻地跑出了课堂。留下青林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