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这一天府里似乎要迎接什么贵客,一大早段管家就差人挂起红灯笼,贴好新对联,将庄园内外擦抹地一尘不染。
到正午时分,三声礼炮响起,众人敲锣打鼓地开了堡门,杨三爷率段师爷戴教头等一干人在桥头迎接。
堡外来了十多辆马车,由一干配着刀枪的武人骑马护着,浩浩荡荡好不威风。
此时一个戴着西洋墨镜,身穿蓝色锦缎马褂的中年男子掀起了车帘。
一个师爷模样打扮的人忙搀扶着他下车。
马背上的一帮武人也纷纷下马,三个大汉忙围了过来。
“不要这么紧张,到了杨春和杨老爷的地盘,还是很安全地”,中年男子捻着一串佛珠,不紧不慢道。
杨三爷满脸堆笑,拱手高声道,“幸会幸会,程老爷能到鄙庄作客,真是蓬荜生辉呐”说着人也立刻应上前去。
“叨扰叨扰,给您添麻烦了”,程老爷一幅大圆脸,面带笑容道。
两人虚情假意地拥抱一下,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庄子。
程百万看到府里一尘不染,想是专门布置给他看的。
“杨三爷,都挺好挺好,只是你的这些对联写地挺别致呀”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是不是俗气了点呀”,程百万指着一幅对联笑道。
杨三爷看了看,恍然道,“那...喜庆呀,这不是为了欢迎您,才连夜让先生写的,您看多新呀”杨三爷笑着回道。
程百万笑着,指着杨三爷道,“你呀你呀,还是跟以前一样,嘴上就不能让让我”
“老同学,我给您赔罪,一会我自罚三杯”杨三爷搭着程百万的肩膀,两人显得颇为亲热。
众人簇拥着,说说笑笑进了鸿宾楼,这座楼是专门为接待朝廷大员等贵客而建的。
里面上等的客房,戏院,餐厅等一应俱全。
众人簇拥着上了二楼天子一号的包间。
餐桌上已摆满了珍馐美味。
杨三爷忙不迭地給程百万夹菜。
“尝尝这个,鲍汁扣辽参正宗的粤菜,我可是专门请的粤菜师傅”
“还有这一道,脆皮烧乳鸽程兄你以前的最爱”杨三爷谄笑道。
程百万一一受了,嘴上却说,“不要这么客气,不要这样,咱俩铁关系,你这太见外了”佯装在意道。
程百万夹起尝一口,砸摸着嘴道,“选材用料刀功火候都是上乘”。杨三爷正要鼓掌称好。
程百万却皱起眉头,“不过...不过你们北方的水碱性太大,破坏了食材原有口感,可惜呐”程百万顿了顿道,作出真的很可惜似的样子。
杨三爷颇为尴尬地放下手,“这个,这个一方水土一方人吗,兄弟我自罚三杯”说着仰头连灌下三杯汾酒,脸色登时有些发红。
段管家忙劝道,“老爷您少喝点...”却被杨三爷挥手划拉开。
程百万身旁的那位师爷起身敬酒道“在下是程老爷的管家郭卫民,在下敬段掌柜一杯”
段管家只得举起酒杯回敬道,“幸会幸会”,两人碰了杯,皆仰头一饮而尽。
一杯刚刚下肚,郭卫民又拱手道,“听说段掌柜的不仅将庄园打理地井井有条”
“外面的两家票号也经营有声有色,小弟再敬大哥一杯”,郭管家端起一杯酒兀自饮尽。
段管家正要回敬,谁知郭卫民竟然拿出两个大碗来,重新甄满两大碗酒。
“刚刚的小杯不足以表达小弟的敬仰之情,小弟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咕咚咚喝个净干。
段管家正要阻止他,可惜酒已见碗底,他只得向杨三爷投去询问的目光。
杨三爷点点头,意思你先忍一忍,他无奈只能仰头,也咕咚咚将酒灌下。
段管家喝完酒,身形摇摆不定,“在下,鄙人不胜...”咕咚一声摔倒在地,戴教头连忙扶起他,让下人架了出去。
戴教头正要敬酒,打算也喝倒他们一个两个,谁知程百万拍桌厉声道“老郭,你太无礼了,酒瘾犯了吗,你这是在干什么...”
郭管家马上站起来赔罪,“老爷,我错了...这酒瘾...唉小的该死...”郭管家语无伦次。
杨三爷看着两人演戏,还得起身来劝,“息怒息怒,今日高兴,没关系的没关系”
程百万却不肯罢休,“你们谁都不准再敬酒灌酒了,一个个真不文明”程百万指着自己的那帮人教训道。
“是,老爷”众人齐声答道,戴教头只得悻悻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心里骂了一句,“呸!老狐狸”。
杨三爷命人将酒水全部换成西湖龙井,几人又吃了片刻才散席,此局程百万斗酒大获全胜,因而意气风发。
杨三爷陪笑道“程兄旅途劳顿,先到会馆休息片刻,兄弟晚上安排晋剧,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程百万脸上扬起笑容,“不用那么大的场面,杨兄破费了,破费了”他拉住杨三爷的胖手轻轻拍着道。
“这算什么,不瞒您说,兄弟我还差人请来了绛州最好的铜锣队,给大哥助助兴呢”杨三爷反握程百万的手,轻轻拍着。
脸上做出一副我对你很用心的表情。
锣鼓干什么?壮大你杨家的声势吗?
“不要那个不要那个,那个咚咚锵呀,震得我心悸,心悸...”程百万连忙摸着心口,装得万分诚恳道。
“我喜欢安静,那个优雅...诗情...画意的...”程百万比划着搜索词库。
杨三爷有些失望,“那就...那就让铜锣队歇着吧,咱们晚上安心听戏”。
这绛州铜锣天下闻名,他此番差人不远数百里接来,花了大价钱不说,就这么一句话给否了……
两个老狐狸又聊了会“聊斋”,才依依“惜别”,待程百万一行人进了房间,戴教头愤愤然道“老爷,这姓程的真不识抬举,给脸...”
杨三爷马上扬手止住他的话,“哎,别这么说,他若不是上头有人,我才懒得搭理...”
“对了,段管家现在怎样?”杨三爷关切地道,可不能在第一局就折了军师。
支呀一声,厢房的门开了,“老爷,小的没事”段管家从厢房走出来,神采奕奕的,全然没有烂醉之意。
“你,这刚才是...”杨三爷眨巴眨巴眼睛,没将那“演戏”二字说出口。
段管家拱手一笑,“骗不过老爷的慧眼”。
“好好,做的好”二人相视一笑,迈步出了门庭。
“老爷,晚上的戏单怎么安排”,段管家意味深长地询问道。
杨三爷顺顺胸前的郁气,“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又顿了顿道“先让铜锣队撤下来吧,银子照给”
“还有,今个晚上不备戏单,谁也不准点戏,戏要怎么闹腾怎么来,你看着拟个单子照着演”杨老爷愤愤道,定然要扳回一局。
庄里来了贵客,众家丁忙地四脚朝天,唯独青林十分清闲,他是个青衣书童,想帮着干点什么,都一一被佣人们拦下。
“大叔,我帮你们挑水吧,我力气大”青林拦住个挑水的灰衣老头。
那老头一看青林的衣色,“您饶了我吧,这不是您这样身份干的活”老头挑起担子匆匆走了。
还是去找闰土吧,青林四下寻了寻,不知道闰土又在哪个院子里搬煤炭呢。
贵和堂那边有三个孩子爬着墙正往墙外张望,他们分别踩了三张高脚的圆凳。
青林没有惊扰他们,他轻轻走了过来,站在孩子们身后倾听。
“嘉文,你敢不敢去问问,到底是什么人来了咱家”一个瘦瘦的小孩说道。
“你爹不让啊,你爹最疼你,你去最合适”胖乎乎的小男孩反驳道。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怂包别吵了,我去我去,我刚刚还看到有戏班子锣鼓队呢”,快嘴的小丫头拍着墙兴奋道。
原来是他们三个,“你们要去哪呀”,青林好奇地问了一句,谁知这声来得太突兀,竟吓三人一跳。
小姑娘“妈呀”,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青林连忙扶好她。
三个孩子从凳子上跳下来,埋怨道“青林你要吓死我们”
“对呀,河神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书豪嚷嚷道。
“俺就是怕吓到你们才慢慢走过来的,你们在看什么”青林也好奇道。
嘉文举手抢答,“有戏班子,有锣鼓队,还有抹胭脂的大姐姐,走起来一扭一...”嘉文背课文似的答道,说完又学着扭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