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晚上没有下雪,窗外少了细细簌簌的声音,十分安静,安稳的睡了一个好觉。到了清晨的时候,雪就又开始下了起来,冬天天亮的很晚,窗外依旧昏昏沉沉的一片灰暗,地上的积雪倒是衬着外面有了些许亮度。
叶颜辞窝在被子里,静静的看着床顶发呆,天气冷了下来,人也越发惫懒了,又想到让绝影明踪二人传的话,也差不多都传了出去,声势也造了起来,只是还并未有人来此处找她,许是众人都在观望情况。
直到昨天下午,有人送了一封拜帖过来,传话的人自称是天鸾阁阁主派来传话的,说阁主明日早上会亲自过来拜访,传完话,一刻也没有多呆,直接飞走了。
江湖上的各大帮派都有自己所擅长的,比如千鸠楼的毒药,还不断推陈出新年年都有新毒,伏骋门原是干镖局,头两代将镖局壮大到同行无法企及的地步,到了顾闻涛当门主,他有实力也有野心,运镖送镖无法满足他,就一步一步的打通各层关系,行商暂且不说,也做些背地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
天鸾阁是江湖上的老门派了,阁内弟子皆从小学习扶摇术,扶摇术其实就是轻功,但比一般的轻功飞得更高些,使起来也更漂亮些,学习扶摇术会使人行动更加轻盈,极其适合在暗中进行的活动。
为了不误事,叶颜辞挣扎的起了床,穿了件藕荷色的背甲和一条淡清灰色的襦裙,叶颜辞起床穿衣后立马将炭盆点起火,经过师兄的不断强调,和自己的不断摸索,叶颜辞终于从只会束单髻,到现在已经可以束双髻了,叶颜辞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做太多纠结,收拾好自己与房间,屋外天已经大亮,灭了炭盆里的炭火,向外走去。
不得不感慨这宅子主人的巧思,主宅和两个次宅间都有回廊相连,行走其间不会被淋湿,且庆京多雨多雪,台阶做的很高水和积雪就不容易漫上来。屋外的梅花尽数展开,都是红梅,如柳絮般的雪洒下来,映衬着红梅越发艳丽。
去厨房里煮了几个饺子,囫囵吃了些,填饱了肚子,烧了热水灌了汤婆子,走回主屋,回到卧房,打开二楼隔间的门,二楼的隔间用油纸糊窗透光很好,隔间面积很大,叶颜辞定做了几个大书柜,下决心将书柜填满。拿起新买的那本游记,靠在椅子上,抱着汤婆子安静的看了起来。
这里是郊区,行人不似城里的那样多,极其安静,只听得见窗外风雪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风雪声没有了,原来是雪暂时停了,更安静了,叶颜辞偶尔换种姿势,眼睛却一直在书上。
突然听见有敲门声传来。叶颜辞听见声音赶紧下楼,为了不让粘雪,特地围着回廊绕了一脚。
叶颜辞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大门前,问了一句“是何人来访?”
“我们是天鸾阁的人,特来拜访叶神医,昨日天色将暗,只得先发拜帖,告诉来意。”
叶颜辞听他说完,将门打开来,探头看了看,一行共十个人,皆着鸦青色的衣裳,为首的一人身上挂着一枚玉佩,身后有一人呆在轮椅上,面色青白。“只准另带两个人进药房,剩下的人劳烦去前厅休息。”说完,叶颜辞将府门打开,示意他们进来。
进来后,那腰间挂着玉佩的男子首先开口“我是天鸾阁的阁主,姓宫,单名一个琰字,这是我的弟弟名唤宫晔,不知姑娘姓名。”
叶颜辞抬头看着他,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奇怪“我就是叶颜辞,你们难道是找错了人?”
“不不不,听闻叶姑娘艺术高绝,姑娘你并不似浮生阁的医女穿着,所以,认错了。”宫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很和气的样子。
叶颜辞也没有咄咄逼人“这边是主屋,那边是药房,算上病人总共只能来三位,剩下的人劳烦去里面坐一坐,桌子上有热水,请自便。”
宫琰接过轮椅,推着轮椅跟在叶颜辞身后,身后还跟着一个下属,轮椅上的宫晔脸色不见半点血色,十分虚弱,时不时还会重重的咳嗽,眼神飘渺,似乎看不清东西,无力的低垂着双眼,似乎有些畏寒,手上抱着暖壶,身上穿着厚厚的衣物,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进到药房,叶颜辞迅速燃起炭火,让他暖和些,示意他们将人扶到床上,自己则将药箱搬出来放在床前的桌子上。待人躺在床上,就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开始诊断。看他畏寒,面色苍白,又不能言语,常咳嗽,气息很短,一诊脉,果然证实心中所想,肺部出了问题。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大约是一年前,开始的时候没有这样严重,后来找不少大夫看过,都说是肺部凉寒,阳气不足,用红参、黄芪、白术、桂枝、生姜入药,好好调养就可以了,可是越调养,病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从脉象上看的确是这样没错,只是这寒气极其突兀,倒像是忽然往人体内窜,正常寒气入肺那样调养就可以了,这寒气太猛,就压制不住了。”
“可是为何会有这种情况?我弟弟身体强健,也不常吃生冷的东西。。。”
“这寒气不像是自然发生,倒有些人为,一年前可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不寻常?干我们这行,每天都不寻常的。。。”
“可曾收过什么物件?或者吃过什么不常见的东西?”
“收过什么东西。。。对了,当时有底下的人送上来过一个鼻烟壶,二弟很是喜欢,经常用,一直戴在身上。”
“通过鼻烟壶来作为媒介,的确很容易就使肺部中毒,这毒是慢性,不易让人察觉,鼻烟壶可有在身上?”
“还在,那鼻烟壶是在精巧,不用的时候也放在身上把玩。”边说边从宫晔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鼻烟壶来。
确实精巧,像是用什么玉石制作而成,触手生温,整体为半透明的褐色,内壁上似是画着一条小蛇,若隐若现,却又感觉十分灵动。
叶颜辞打开壶嘴,闻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透过壶嘴朝里面看去,发现里面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外面看十分不明显,用小刀将白霜刮到纸上,小心的包好。
再去柜子那一边抓了些药,药不是晾干了的草药,而是被精炼出来的装在小瓶子里的粉末与液体,又拿出一些寻常草药,将草药倒在药罐子里熬煮。
屋内站着的两人都没有出声,小心翼翼的帮着叶颜辞搭把手,叶颜辞一边煮药,一边研究那些白色的粉末,仔细的想着些什么,时不时往里面滴几滴精炼过的草药液体下去,闻闻气味。又想起些什么,单独煮了一罐药。
将煮好的那罐药倒了些药粉,熬煮了一下盛了出来,让宫琰喂他喝下,自己则去盯着那边的药罐,火候一丝一毫都不能差了。
那边一碗药下去,宫晔的身体似乎在慢慢回暖,原本在室内炭火的温暖下都没有回暖的身体,现在仿佛如解冻一般似的。
叶颜辞问道“身体开始回暖了吗?“
“是的叶神医,二弟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了。”
“等他身子再冷下来的时候,将这个罐子里药再给他服下。”
“那,这算是好了吗?”
“还不算,他的体内受寒已经一年多,一副药下去没有多大的作用,只能先将体内的毒清一清,再慢慢调理。”
过了一会儿宫晔身体又转凉,宫琰将药盛出,喂宫晔服下。“先等一晚吧,药效发作还有时间。这边内室还有一张床,宫阁主做些安排吧。”
宫琰点了点头,向身后那名手下说了些什么,那名手下立马就出去了。
“宫阁主如果要用午膳,能不能劳烦帮我带些吃食?”
宫琰愣了一下,笑了笑“没问题,姑娘想吃些什么,我命人去买。”
“东街有一家包子铺,开在一家盐埔对面,离着不远,拐个弯就到了,多谢宫阁主。”
“不用不用,姑娘辛苦了那么久,不过是几个包子的事。”
“你先等会儿。”叶颜辞从兜里掏出九文钱递给他,“一个包子三文钱,我要三个包子,谢谢宫阁主。“
宫琰又愣住了”几文钱的事,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几文钱也是钱,宫阁主快去吧,我在这里守着,看看药用得对不对。“
宫琰只得收下那九文钱,向屋外走去,又安排了一个人进来,说是帮叶颜辞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