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么说，您是宗室后裔？”
洛萧歪着脑袋，瞪着圆滚滚的要求上下打量着他。
“哈哈哈，如今我已入朝为官，倒是很少再插手宗室之事了。”
李子兰摆摆手，脸上的随性跟自然使外人看来颇有些洒脱之气。
“前辈，无论如何，今日你救了我一命，若有来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之。”
洛萧欲隆重地对他道谢，奈何浑身肌肉无力，奋力地撑着身子站起便喘息连连。李子兰见状，急忙托住他的半边身子，将他扶到一旁。
“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举手之劳而已。我先差人将你送往房间里，之后有什么事情，咱们再慢慢谈。”
如今的海上风浪正盛，拖拽着战船在其上面摇摇晃晃，好在船够厚实、宽大，即便风浪再大，也不可能将船底都掀翻过来。
此刻，躺在这座战船房间里的洛萧，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若是今日没有遇到李前辈，恐怕我不是饿死就是葬身鱼腹了，想想都后怕。”洛萧扭捏着身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姓周的，还有云鄂，若有一日我再次回到缥缈峰，定要找你们讨个公道！”他掐着手指，眼神中若有若无透露出一股冷冽之气。
“小兄弟，李大人有请。”门口传来一声呼唤，将洛萧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好，这便去。”
这所战船的构造极为精妙，以至于洛萧所到之处，其必瞠目结舌，若不尤为赞叹一句，恐在其心里很难过去。
战船甲板内侧有一大厅，虽说是大厅，倒也不算太大。不过，容纳四五十个人还有余地是确确实实的。
洛萧走到一处饭桌面前，看了看李子兰，比划了个手势，示意“我能坐在这儿？”
李子兰轻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半点变化，仿佛发生任何大事，都不能在其心里掀起一丝波澜。
看着眼前饭桌上的饭菜，洛萧吞了口唾沫。这也难怪，自打他坐船入海至今，算上黑夜，已有一天有余的时间了。云锦昨日送别时曾给了他一个包裹，里头银子干粮都有，可惜被那船夫给顺走了。
现在，正是晌午，洛萧若是不饥肠辘辘，想来也说不过去。
“想吃便吃，在这里，无需太过规矩，动筷便是。”李子兰伸了伸手，意指桌上的饭菜。
洛萧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略微客套地弯腰点点头，眼神却没有离开饭菜分毫。
待得他开动之际，眼前风卷残云的一幕被李子兰给轻易地捕捉到了。即便他心底再怎么波澜不惊，但见到面前这情景，也不禁抽了抽嘴角：
这小子到底多少天没吃饭了......
其实洛萧也只是一日未进食而已，可他的饭量他自己清楚。平日里外功修炼太过辛苦，再加上如今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新陈代谢的快，空腹感跟饱腹感，间隔的时间很短。
待到洛萧将几个碟子扒了个底儿净，这才满意地用袖子摸了摸嘴角上的油迹，舒坦地打了个饱嗝。
李子兰用手撑着额头，头顶上斑白的发丝被一根簪子高高盘起，再加上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若是在大街上拉出十人，恐怕有九人都未必相信他是个入朝为官的官员，倒觉得像是哪家的富贵老爷子。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洛萧吃饭的时候，眼神始终未离其身，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想要看穿他一般。
洛萧起初因饥饿感未曾注意，但慢慢地，便察觉到了他尖锐的目光。
“那个......前辈？你看我干啥？”洛萧摸着脑瓜子，一脸不知所措。
李子兰闻言之，浅笑地摇了摇头，若非仔细察看一番，真的很难看出他脸上的笑意。
“好了，命我也救了；饭，你也吃了，接下来该告诉我你是谁，来自何处了吧？”
洛萧早已有所猜测，此人必回对自己的身份细加盘问，毕竟，搁谁看到海上无端地坐着一人且无所去向，都会有所怀疑。但是洛萧却不想把缥缈峰的事情给说出去。
他蹙了蹙眉，“满怀诚恳”地看着眼前饭桌上的这人。
“我说我是乘船来游玩的，你信吗？”
洛萧话刚一出口，便顿觉失策，脑海里有一种想要抽死自己的冲动。
李子兰倒是没有过多反应，盯着他若有深意地看了一会儿，目光便离开其身。
“也罢，若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毕竟苦衷嘛，人人都有。”
洛萧闻言低头沉默了一阵，许久耷拉着脑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好吧，反正也没什么，说便说了。”
李子美兰交叉着双手，脑袋斜靠在座椅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洛萧叹了口气。
“我名叫洛萧，来自一个隐世门派，非江湖之士鲜为人知，就在昨日，由于种种原因，我不得不下山入世。”
可能是李子兰也没有想到洛萧会这么大方地和盘托出，如实相告，这也令他没有想到。
“这么说，你想要去中原？”
“是的。”
李子兰盯着眼前的俊俏少年郎，苍老的脸庞上未显他色，眼神却是分外清明，谁都不知道他在琢磨些什么。
海面上的秋风吹得令人遐想连篇，先前波诡云谲的古怪天气跟气势磅礴的滔天风巨浪早已不复存在。
洛萧跟着李子兰来到甲板上，凝望着远方的深蓝，心绪四起。
“你可知我为何抛下官务抽身出海？”
“这，自然是不知。”
李子兰手指轻拍栏杆，神色自若。
“自我新官上任以来数十载，平定过大大小小数次的叛乱。每日无不殚精竭虑、废寝忘食地想着为百姓谋福祉。好在当朝皇帝识民情、体民意，朝廷尚且安定清明，百姓生活也得到了改善。可现如今，我年事已高，身体愈来愈差，恐剩不了多少光阴了！”
洛萧并未吱声，听他继续往下说，不想打断他。
“年过半百，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游览一下这世间万物，体会山水民情，纵使我离去之时，也算是不枉此生。”
洛萧不知怎的，越听越觉得其间话语中流露着悲凉与凄冷，令他心头多了些感伤。
老人鬓角斑白，发丝洁净，眸子清澈，脸上布满了沟壑交纵的老年人固有的皱纹，这是岁月给他们留下的风霜，也是他们经历过世间百态后留下的印记，不容抹去。
“话说回来，你要去中原对吧？我这船正好可以载你一程。”
洛萧眉间带笑，尤为恭敬地对这位老者施了一礼。如此人物，即便他对中土不熟，想来也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大好人。
“对了，还未请教前辈这船为何如此巨大，这般模样，我也只在书中看到过。”
李子兰畅然一笑，眉眼间似是对这船只的有关信息颇为自豪。
他一捋胡须，眯着眼道：
“此船是我构想出来的。战船内装有脚踏木轮，乘风鼓浪，快如扬帆，而且制造简单易行，造价低廉，可谓是航海奇物。”
洛萧瞬间不淡定了，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如此庞然大物，竟被前辈您以一己之力构思而出，真可谓是奇思妙想啊！”
“呵呵，小子，想什么呢！这船最初的原理自然不是我所创，只不过被我后期稍加改造了一下，才变成了今天的这副模样。”
洛萧颔首，眸间神色涌动。
“那也很厉害......”
二人在甲板上高声畅谈许久，终究捱不过天黑的困扰，摸着黑回到了各自的房中。
刚躺下没过几个时辰，船上便相继传来呼喊的声音。洛萧点起一盏油灯，提着朝外面走去，不想刚出去便被战船的一个巨晃给掀翻在地。他站起身子，欲再次摸着墙壁向外走，没成想，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了几个人，看他们神色慌张的样子，显然出现了什么事端。
“这位大哥，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洛萧拉住一个正在急忙朝外边跑的人，欲问清其因。
“哎小兄弟，你怎么出来了，赶快进去，别往外跑！”
“没事大哥，我就问问。”
那人见其状，只好道清原委。
“外面有几条鲛，正在撞击我们的战船，李大人他们正在抵抗这些畜生，所以说小兄弟，你可千万不能出去啊！”
话罢，那人便朝着门外跑去，洛萧还想再细问，却早已不见人影，只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深思。
“鲛......如此生物，竟然真的存在，书中所录，看来不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