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话用在管陶身上贴切得不得了,只是令她羞愧的是近一个月没洗澡,竟然连擦了十锅热水才勉强把身体的污垢擦干净了。
看着那带着黑色的污水,管陶简直不能直视自己,她怎么就脏成这样子了?
身上换了干爽的衣服裹上兽皮,她五指抓着擦拭过的湿漉漉的头发,满脸阴郁地靠近火烘干着。蓬松软长的发丝胡乱地搭着,凌乱中的秀致脸庞透出股别样的美感来。
启眸底幽深眼神晦涩,心下尽是复杂。
而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久久不离,怨念丛生的管陶终于撩开乱发,杏眼清澈明净问他:“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是觉得她脏得太注目了?
“好了就好。”他一改管陶病中时那殷勤的姿态,埋头将煮好的肉片汤舀一碗给她。“吃。”
香味儿窜进鼻子里,她发觉自己真是饿久了,竟都饿到感觉不到饥饿了。这时闻着肉香,也只是如平常般觉得到了饭点儿该进食而已。
真奇怪……
她不是该狼吞虎咽的么?
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她也没多想照着往常的速度一口口喝汤吃肉。
汤才去了半碗,云朵竟然登门了。
管陶呆了两秒张嘴就说出:“你吃饭了没?”
“你没死?”同一时间出声的云朵问的却是这么一句,她惊疑地围着管陶打转。“你病太重,救不了,都以为你……”
部落传开了,外族来的小雌性受到了大地之神的召唤活不过今天太阳出来。云朵担心了一整晚,若非怕启接受不了管陶离世的事,她也不会亲自走一遭了。
然而管陶并没有死,生机勃勃的完全不似重病之人。那便是大地之神放弃召唤她了,启也不用神伤难过了。
皆大欢喜!
“我没死呢。”虽对云朵的神情有些怀疑,但说不上来奇怪之处在哪里。
管陶嘴角一弯,略略歉疚的眸光在姐弟二人之间流转,讪讪道:“我这次病得突然病症又激烈,把你们吓到了吧。其实,发热不是什么大病,在我们部落一旦有发热的人吃了药基本上都会没事。”
“启将我照顾得很好。”她目光柔柔似三月春风十五月华,水汪汪的杏眼里倒映着他冷凌的面庞,可她却倍感安全与温暖。“要不是他衣不解带整宿整日的看顾,我大抵是要去见大地之神的。”
她一双眸子笑意盈然,言辞甚是熨帖他心,启不觉地神情放松。
云朵悄然舒了一口长气,阿弟的伴侣是真没事了。考虑到管陶病还没好,她只停留了片刻就走了,临走前做着和启咬耳朵的架势,话音却一点都不小:“照顾好你的雌性。”
启颔首,管陶则垂下头,默念自己什么也听到。
“身体还难受吗?”重新给她添了碗热汤,启动作熟稔地替她撩开挡着眼睛的头发,说:“你热得像煮软了,连我也以为活不了了……”
汉语中有个词叫“回光返照”,启不知这词却有这样的担忧。她病得那样重又离奇地好了,像极了他幼时生病去了的阿姆。
因而,管陶病愈他只欢喜了一会儿,很快浓重的忧怕便侵袭了心间。
“我吃了药之后发热的症状更严重了?”她怎么从启平静的声音里听到了劫后余生的惊喜和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