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请留步。”
清水桥畔,细雨连绵。
一声柔美的嗓音将南匪席唤住,他下意识停住脚步,转身看了一眼,便再也回不了眸。
浮心亭中央,一蓝衣娟秀女子孑然亭亭玉立,明明灭灭的灯火倒映着河水波光微粼之中,直直对着他,柔眉轻笑。
“姑娘怕是认错了人?”
南匪席看着她缓缓而来,过了半晌道:“你我素未谋面,我从没见过姑娘。”
“公子,浮姬绝不会认错人。”
浮姬就这样看着他目不转睛。一双漂亮而又灵动的银灰眸子就这般静静望着南匪席。里面仿佛日月同辉,一般闪耀着点点星光。
“姑娘这般好看,若是见过……我定是……”南匪席先前看着对方的眼睛,只觉得呼吸有些紊乱,心跳莫名,他微微撇过头去,不再看她,神色恢复了先前的从容,口中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却分毫看不出平时半分的淡定。
“定是什么?”浮姬走到南匪席身旁几步之遥时,突然倾身过去,倏然抬头娇美的脸庞;“我这么好看,你若是见过,定是不会忘记的,是吗?”
她长睫颤动,灰眸浩瀚深邃,少女独有的灼热气息落在他脸颊,滚烫入心。
好生奇怪的感觉?
他从未有过。
南匪席心口一窒,他蓦然抬眼,眸底震颤,有些慌乱,连退了几步;“姑娘莫要胡说,小生不是如此骇浪之人。”
因这皎好容颜,便一个劲儿盯着女子看,那是登徒子所为。
他是熟读圣贤良书之人,不能如此轻浮。
南匪席心里越发坚定,连忙拉开距离,足足两米远后,方才恢复以往平静,神色,他皱眉淡淡的道:“我并非姑娘所寻之人,告辞。”
说罢,他便直径绕过浮姬向着前方去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仿佛先前那个呆愣的男子是浮姬的幻觉一般。
“怎么会呢?”
她注视着南匪席离去的背影,娇艳欲丽的小脸上白净无暇,只有眉尾缀着颗砂痣,眉似柳叶一撇,朱唇一口,微微上扬的眼角似是含春,面上虽然柔柔静静,银灰色的眸子里却是倒映着灯火,一片绛红。
恩人。
一时的羁绊,我朝朝暮暮记了千年。
“怎么可能认错。”
她的声音空灵悦耳,更带着丝丝缕缕缠人的韵味。
“哥,回来啦。”
正在打扫屋子的南匪心,看到回来的南匪席推门了,扬着一张甜美的脸儿,出口的话带着几分甜腻。
“刚好,饭菜都好了。”
她熟练地放下扫帚,从灶房里端出饭菜,摆放在桌上。
“嗯。”
南匪席虽然应声回答,着身坐在椅上。神情却飘忽,想着方才那位姑娘,“浮姬…”
“哥,你说什么呢?”
南匪心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她俏丽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哥?”
“没,没什么。”
南匪席表情倒是很淡定,他微微沙哑的声音淡淡的说:“阿匪,清水村有什么人家姓浮?”
“没有啊!”
南匪心满脸疑惑。
他眼帘低垂着说:“那有什么人是住在浮心亭的?”
“浮心亭可是清水村福址,是要供香火的,怎么可能有人住那?”南匪心无奈的撇嘴了一下,劝道:“哥,我知道。自从爹娘过世后,你一个人操持着寿衣铺难免有些劳累。今儿我可就当你在胡言乱语,若是这话被其他人听了去,可就得说你是鬼上身了。”
她假装不知道,无视他的异样。
“嗯。”
南匪席捏着筷子的手顿住了,他眼底闪过一抹抓不住的神色,“我知道。”
“哥。”
南匪心盯着他,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出声叫道。
她抬起头,眼眶莫名有些发酸,竟红了起来,茫然无措道;“我,真的只有你了。”
南匪席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轻声道:“嗯。”
“好。”南匪心眼里荡着泪,笑得格外开心;“哥,饭菜都要凉了,赶紧趁热吃呀。”
“嗯。”
南匪席道。
“那好,我去照看铺子。”南匪心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去,一下便出了屋。在门外,她轻轻的抹了一下自己已经湿了的眼角,依旧笑着,苦涩的说了一句;“真好,还能像以前一样。”
她抬头仰望夜空的弯月,总觉得它该是个圆的。
许久,南匪心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迅速整理好情绪,捡起土边坎堆旁的篮子,走了出去。
屋内,正吃着饭菜的南匪席注意着这一切动静,却是突然停下动作。他纤长的睫毛垂着,看起来有着几分孤寂,“真好,还能像以前一样。”
他会继续维持下去,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给匪心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
“石奶奶好,晚上看不清路,您要注意安全呢。”南匪心刚走到小巷口,隐约约看见不远处的寿衣铺子,瞧着那长巷尽头还有着一抹佝偻的身影,看了好几眼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唤了一声。
“嗯。”
老人家笑着,脸上黄旧的皮褶子挤在了一起,格外的祥和。
“哎哟,老祖宗诶!这大晚上你可别乱晃荡了。”一青袍袄子的中年妇女跑了出来,拽扶着老人,边说边往回走,一个目光接触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南匪心,“我说老人家咋突然就不见了呢?原来是被不三不四的人给拐了。”
“石姨,我刚好路过……”南匪心顿时露出了无奈笑容。
“呸。”那被唤为石姨的中年女子,含口朝着南匪心使劲儿唾了一口唾沫星子,骂骂咧咧道;“刚好路过?谁信呢?你们一家子可都是天生带着霉运的,好不容易你爹和你娘解脱,进了那棺材盖里,这不你哥又被霉了。”
“好好的秀才被别人罢了官不说,眼里还抹了屎,被猪油蒙了心,昧着良心竟还要开这冥铺,赚清水村人的棺材本钱儿。”
她下狠手推了南匪心一把,赶紧使劲拍了拍身上,仿佛在赶什么脏东西,脸上阴沉的很,面露嘲讽;“求求您嘞,行行好呗!放过别人吧!别成天在这瞎晃儿,可该硌死人了。”
“老祖宗嘞,这得赶快走,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什么恶心东西给缠上了,这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勒!”说完搀扶着老人,骂骂咧咧向着巷子深处走去,消失在眼前。
“不是的……”
南匪心反驳道,声音在漆黑寂寥的长巷里空荡回响。
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