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门在他沉思的时候打开又合上,一道沧桑沉稳的身影矗立在他身后,眼神深沉地望着他。
“你,下定决心了?”
纳龙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面上挂起一贯的微笑。
“是的,父亲!”
藏宝图被盗了!
藏宝图就在纳龙庭的寝宫里丢失,而且在他第二次动身去了天日的期间被盗,可想而知,纳龙庭有多恼怒——知道藏宝图落入他手中的人本就寥寥可数,这人又特别熟悉纳龙庭的习惯,否则不会清楚他把藏宝图藏在何处,而连他的寝宫都来去自如,如果有心取纳龙庭的性命,岂不也易如反掌?
更重要的是,辛辛苦苦几经凶险辗转从天日夺回来的藏宝图,还未读懂上面的含义,就下落不明,如今天下间知道那笔宝藏确切地点的人除了凤氏,再没有别人,纳龙庭要还想得到这笔财富,就必须要赶在那盗走藏宝图之人前面解开宝图秘密,而这,目前,只有近在眼前的我能为他办到。
而我,个性刁钻骄傲,绝无可能与花寻舞共夫,最终也许两败俱伤,甚至反目成仇,在眼下这种各国之间这种微妙的外交气氛中,恐怕他宁愿得罪远在南边的花寻舞也不愿意得罪生意势力遍及天下的我,和我背后的凤谷。
所以,他决定自己迎娶花寻舞为太子妃,立茉格为第一夫人。
当他打破了锡勒王室一夫一妻的悠久传统后,也意味着他不再是祖先和神明认定的正统继承人了,除非璃浪出事,否则,他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锡勒的下一代国王。
从璃浪口中得知纳龙庭的决定,我虽然相当震惊,却并不十分意外,纳龙庭与璃浪之间的感情并非皇室王家通常所表现出的那种冷漠残酷,从结伴那时便能看出,言谈举止中,纳龙庭毫不掩饰对璃浪的维护和友爱,在这种情况下,纳龙庭从政治的角度考虑,让璃浪迎娶花寻舞,未尝没有为将来璃浪接触政事增加筹码的意思。
若让纳龙庭放弃花寻舞与璃浪的联姻,除非有更大的利益摆在他的面前,而我,凤无忧,就是那个可以带来更大利益的选择。
只是,我总觉得,纳龙庭下的决定背后,存在着一些我们都不懂的东西掺在里头,而璃浪的心里,也隐藏着一些没有告诉我的事情。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爱刨根问底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在做了这么多以后,即使他们对我有所隐瞒,我相信也是善意的。
兰雍将璃浪出手为凤氏粮行聚集的粮食全部无偿送了回来,这样一来,除却运到澈涟那里的粮食,支到锡勒的这二十万担粮食,再加上兰雍暗中转移的数目,南方的凤氏米粮市场已经基本清空,兰雍做出这个几乎撼动了整个南方民生的决策,给我带来了很不妙的预感。
二十万担粮食,运到燕国与锡勒交界的附近,遇到了麻烦。
春闹蝗灾,夏遭洪肆,秋遇干旱,燕国的百姓数百年来从未经历过如此悲惨的一年,辛苦大半年却颗粒无收,百姓绝望悲惨的哭声响彻全国,燕王虽曾向朝廷求助,无奈朝廷一来奸臣当道,无视恳求,二来亦囊中羞涩,无计可施,燕国四野饿孚遍地,满目苍夷,到处是家破人亡的难民,燕王倾其所有,如杯水车薪,别说穷人家需要卖儿卖女来果腹度日,就是富庶人家也不得不节衣缩食,不但要应付自己的生活,更要提防被逼无奈的百姓打劫强抢。
冬天的寒冷与饥饿又带走了大批生命,剩下的奄奄一息挣扎着的百姓们终于愤怒了,绝望了,不顾一切了。
锡勒的二十万担粮草暗中从燕国借道经过,纳龙庭答应燕王留下三万担粮食解燕国燃眉之急,然而这样机密的消息不知怎么让冷饿到极致的百姓们知道了,百姓们中间出了一位相当有才智的头儿,约束住百姓打算哄抢一番就跑的散漫行动,在极短的时间里便立起威信,并且有组织地将百姓集合起来,制定了缜密的计划和人员安排。
一招调虎离山,此人指挥部分百姓在燕国最南部的楠嘉爆发不大不小范围的抗议暴动,吸引走燕国派去保护粮食队伍的大部分兵力;再使一招瓮中捉鳖,用三三两两结队而行看似没精打采行将倒毙的百姓,麻痹锡勒官兵的警戒心,然后将落单的锡勒粮队逼入山坳深处,四面包围,最后不伤一人,带走了全部粮食。
燕王的致歉函来得太迟,而且看不出什么抱歉的意思,纳龙庭大怒,斩来使一只耳朵,锡勒与燕国正式决裂,边境立刻紧张。
天日的驻军和越国兵力的冲撞终于形成战争,狂风建军萧麟重回战场,所向披靡,越王世子率军反击,咄咄逼人,一时间血流飘杵,南方大乱,交通阻断——至此,我才彻底明白兰雍及早撤出全部生意的先见之明。
腊月二十三,腊八节,天气阴沉沉的,乌黑浓厚的云朵滚滚如海上的巨浪,重重叠叠,翻涌不息,乌云头压得很低,几乎要和草原连在一起,显得分外压抑,厚重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覆盖了整片草原。
宫里实在太冷,一口气才哈出去半口,便冻成了冰渣似的有形的碎末,现在的我,比一个普通的人好不了多少,甚至还不如草原上土生土长的平常少女,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狐裘,还是冻得直发抖,红绸和其他人轮流往我体内输入真气,也没有多大作用,还是冷得要死,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儿似的。
消失了许久的凤竹邪,顶着一张平庸化后的易容面具,大摇大摆地踱了进来,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想来定是璃浪提前吩咐过璃苑的侍卫侍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