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安然便听到有声音又传了过来。
“娘,劳累您了,这几天先住在嫂子那,姌儿醒了后,我就带她将您接回来。”还是之前的妇人,老四媳妇?
“说的都是傻儿话,娘一直觉得对不住你哪,文智他们兄弟五个,除了没成亲的文信,文仁,文义,文礼哪个不是家里男人都在,也就那年,你爹病逝,咱家没有了秀才名头,不得已文智顶了几家的名额,参了军去,丢了你们娘四儿个,苦了你们哪。”老妇人拍着四媳妇的手,“娘也心疼哪,那年,六郎还小,才会走多远的路啊,囡囡也才刚出生,你也是心大的,他说去你就同意了,竟然都没说个不字。”
妇人声音有点哽咽,其实回忆着什么,“那时大哥进山打猎摔了腿,二嫂怀着孕,三嫂子身体又不好……”
“娘都知道,都知道,你心善哪,咱这一大家子里就属你家孩子多,家里哪个地方不需要男人?你的一句话,帮了三家人,你兄嫂哪个不是念着你家的恩呢。想起你刚进门,一个水灵灵的女孩子,这几年间硬是熬成了三个娃子的娘。委屈你了,孩子。”
“娘,出嫁从夫,哪里说的上委屈。文智参军当兵前,特意交代了我,照顾好咱这家里的大大小小,这些年,兄嫂们也帮了我不少,没什么地方说的上委屈,我这心里舒坦这呢。”妇人接着说,“您说,我嫁到咱家来,十里八村哪个不羡慕我有您这个好婆婆,您在文智走后,特意从大哥那搬了过来,儿媳明白,您这是不想儿媳受委屈,不让人说三道四,儿媳年纪小,但也明理啊!”
这些年乡里乡亲的明的不说,暗地里不都在议论,安廉知的四儿子房里没男人,就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娃娃,每天抛头落面的,也不嫌臊。这时代,哪家人家媳妇不是待在家里绣花缝衣,再不济也做饭下地,那安家四媳妇天天是上街上县城兜售药材,妇人家的懂啥子哇。家里没男人是要被看不起的。
在四儿子参军第二天,崔琼英就从大儿子家搬了过来,这是自家儿媳妇,自己说都都不舍得说两句,哪轮得到那不相干的人胡言乱语,不干不净,她们那都是嫉妒,嫉妒自己有这么好的儿媳,嫉妒自家儿子有个青梅竹马,这么顾家能干的媳妇。自己就让他们看看,我自家的儿媳妇,我就是护着呢。
“那时你公爹和你娘家爹做主将你和文智两人做媒,你都不知道我高兴的啊,睡觉都笑醒了,娘是看着你从小长到大的,你与文智打小就认识,文智偷偷给我说,他呀,老早就想定你做媳妇了。”老妇人打趣着。
“娘,你说什么呢!”一声小女儿娇嗔。
“害羞什么,都成亲这么久了。”崔琼英笑说,随即正色,“孩子,娘有件事得给你说下,距文智从上次寄信回来已经三年多了,这么多年没音讯,但你要知道,世事无常,如果哪天真有什么消息从前线传来,别怕,你做什么决定,娘都支持你。”
近年来村里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前线消息传过来,无非是谁家男人战死了,谁家儿子当逃兵了被发现处死了,或者谁家孩子爹失踪回不来了,战死了好歹有个战亡抚恤金,当逃兵的没把你家里人一并抓起来就是好的了,失踪的更别说了,尸体都见不着。
村里的人都在胆战心惊,就怕有天传来的名单里有自家男人。周边村子有的妇人没了男人直接拿了抚恤金,将孩子丢给家里老人就跑了,也有的也不管自家男人的名字在不在名单里,直接拿孩子逼迫老一辈人写了休书,头也不回回了娘家。可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