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疲惫的丁老师朝我苦苦一笑,从抽屉咀拿出他的一张工资单,“看看,我的每月工资316.60元,外加学校200元补贴,全月收入5166元,去掉水电、房祖等还剩不到450无。看到天天有那么多贫困生来求助,我个人实在无法拿出钱来资助他们,所以就只能尽量帮他们找些岗位做做,这你就得认认真真、一桩桩去落实、盯死才行。我每天不到晚上11点是回不了家的,有些事你想歇口气还真不行。给你看看一封刚剐收到的学生来信,像这样近乎生死攸关的‘求救书’,几乎隔三差五地都要收到一封。听听学生们发自内心的一声声呼救,你再忙、再心肠硬,也会停下一切其它事,去助他们一把……”
我接过一看,满满四大张纸。在这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这个写“求救信”的女学生自述了过去求学路上三次差点告别生命的辛酸经历,以及面对社会的不公和家庭的不幸,她弄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她不明白别人家的父母四十来岁跟青春步男少女似的,而她的父母也是四十刚出头却已白发苍苍?她不明白她中学的同班女生十六七岁就出嫁去做人家的媳妇是那样天经地义,而她走出山村卜大学反而被人戳着后背骂为“败家子”?她不明白别人点个上百元的菜没动两筷子就“拜拜”了,而她手中不足八十元的生括却要分着过三十天外加为学习添笔和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老师,求求你,求求你助我一力吧……!”
丁老师发现我的手在颤抖,说:“走,今天我提前下班。”
我搭上出租车,从西郊的“大学城”驶向市中的家。那已是很晚的时间,但马路上依然车来人往,繁华而喧闹,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我自己感觉我的眠里老有热流涌出……“怎么,生意亏了?还是失恋?”出租车司机一路唠叨,而我一句话也没说。
走进清华园的那一瞬,我真的有种去“打扰”的愧意。不用看校志,不用读校史.光听这名字我就有种神圣的感觉。
这是一所中国真正意义上的最高学府,因而在我看来它的每一寸土地都该是圣殿上的天然大理石,都在闪闪发光……这里的每一位学于几乎都是“状元”。
“状元”们该是怎么样的雍容华贵?青史流芳?啊,几百年来,中国百姓无人不知那一邑为“状元”后的“他”是多么令人敬慕,是贵人家则更加锦上添花,星寒窗庶民则一夜之间改换门庭,那美人会向你姗姗走来,那帝皇会给你加官封爵,再不用老母灯下缝衣织布,穿瓜完的绫罗绸缎可以披山被海;荐不用“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上”,挥不尽的金银财宝可以铺路垒塔……“状元”——中国父辈人心臼中望子成龙的最高境界。
这,虽然是昨天的“最高境界”。但今天,它依旧在国人的心目中如日月昭昭。
可是——
可是今天清华园里的“状元”们是怎么啦?
——那入学前拎着的两只塑料袋竟伴随着你度过可四个春秋?
——那进校时穿着老乡长的那套旧西装为什么在你身上日复一日、一年四季地不换?
——邯长如沪铁路线的哥德巴赫猜想运算纸为什么是你从垃圾专业户手中苦苦乞求而得的“回收废品”呢?
还有,你完全有能力去超越比尔-盖茨的软件,可却为了下一顿饭忙上能保证买得上一盘菜而奔跑一整天去分发那几十斤霞的小广告?
还有,你的聪明与智慧足可以让‘百个“老板”明白什么是“信息高速公路”,可却不得不在课余间的郡几十分钟蹲在圆明崮的出口处为一个愿给2元钱的白痴擦皮鞋?
还有……
——学生工作部专管贫困生事务的吴雅茹老师,拿出很多很多这方面的材料与例子。
“我们清华现在的注册本科生达一万二千多人,这在国际上的一流大学中也是大学校了,可我们也有另一个大数字,那就是一千一百多人的贫困生!”这位性情如同个好人姐的老师,一脸倦意地打开柜子,“你看看,这么多贫困生材料,就我一个人具体管,光翻一遍他们的东西就得几个钟头。可贫困生情况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是动态形的,也许今天某同学还是好好的,明天他家里可能就大难临头。我们学生工作部就得随时要掌握情况,及时收集必要的材料,那样才能有效地替困难的学生解决问题。”
“这么庞大的一个群体,编制起来就是一支不小的军队呀!”这样的一个事实竟然存在于堂堂清华圊里,让人难以所料。
“可惜的是这支不小的‘贫困大军’散落在我们清华园的浩浩万人之中,所以我们不得不甚至动用最先进的计算机技术来进行追踪和管理。”吴老师介绍说,他们清华在每年新生录取时都要向每个新生家庭随入学通知书一起发出一张《家庭经济情况调查表》。在新生到校后又有各院、系根据学生自报与组织调查的结果,再统一汇总到学生工作部,然后进入清华贫困生效据库。在进行这一程序后工作并没有完,为了保证那些真正有困难的学生得到救助,学生工作部与学校伙食单位紧密合作,因力在学生的饭卡上出现的“晴雨表”最能说明其在校的经济与生活状况。一个学生连续一段时间的低水平生活消费,正常情况下可以说明他是个贫困生。一个学生的生活消费超低水平,他就很有可能是个特困生或家庭出现了什么问题。而这些仅仅是电脑里的显示,真正的情况就必须逐个地去探访调查。也许有人很直率地向你讲明,也许有人确实很有问题可他也不承认自己是贫困生,也许他的饭卡上是很低消费但却在平时讲究穿着、大手大脚……“我们学生部的工作就是使自己所掌握的情况与实际相符,不让该帮助的每一个贫困生从我们的视野里漏掉,也不让不该济困的人溜进贫困生的行列。而这仅仅是学校开展解决贫困生工作的序幕,真正有难度的工作还在后头。”吴雅茹老师期望我明白这样一层事实,那就是:能在学生工作部里看得到的有关贫困生的那些“特殊档案”,仅是表象,真正的贫困生问题还在学生们的心灵深处、还在校园的每个角落、还在复杂的大干世界里……她的话,我似乎领会,又似乎领会不了。
说实话,我从清华大学出来,就不敢再去叩开毗邻的北京大学校门。我怕沉睡在这里的一大批如雷贯耳的英魂惊醒,他们昆梁启超、严复、蔡元培、鲁迅、李大钊、毛泽东……北大的历史从来是用金子铸成的,泱泱中华大国的最高学府史册里,不该有灰色的档案。不是吗?
我没有权利隐瞒事实,无论它是哪等样的高校。
今天的北大是全国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一所综合高校。今天的北大还是全国两千多所高校中贫困生人数最多的‘所大学。
你小相信?但它是事实。
——北大的在校贫困生每年多达三千多人。
全国两千多所高校中,其实生员不足三干人的将占三分之一。北大一校的贫困生总数就超过r这几百所大学每所学校的总坐员,难道还有谁怀疑北大不是最大的“贫困户”?
北大学生工作部有一份“内部材料”,详细解释了这三千多名贫困生的准确性:以1997年物价水平和生活费用标准,一名北大学生平均每月最低生活消费是250元,加上2500元的学费和住宿费,全年经济支出至少在4500元。仍以97级为例,该年级的学生中家庭人均月收入在200元以下的占18%。而另一份调查统计显示,96级学生中家庭月人均收入在170元以下的为20%,95级学生中家庭人均月收入在150元以下的为225010,94级学生中家庭月人均收人在120元以下的为25%。综上所述,北大的贫困生绝对人数始终在三千多人以上。
你和我一样不了解北大吧!你因此而当然更不r解啥是贫困大学生!
他们就是这样一个庞大的群体。
一个中国高校教育史上未曾出现过的特殊群体。
有人这样描述:他们的心空犹如天马在宇宙高高奔驰,犹如牛仔在旷野上冒险拓疆,尽情地享受着知识给予他们的丰富与充实:他们可以同别人一样在图书馆、课堂上体味苏格拉底的庄严,毕达哥拉斯的神秘,尼采的酒神迷狂和老子的幺妙,庄子的洒脱,刘勰“笼天地于形内”的壮观。但他们的精神世界则因物质的困顿而如同一个痛苦的朝圣者在沙漠里徘徊,如同一个迷航的船员丢失了木舢而无所适从,更如一个失血的病体在等待无望的救援……他们的精神与情绪组合起来,就是一股非凡的暗流、一股躁动的岩火,可以摧枯拉朽,可以排山倒海,可以……可以成为很多、很多。
因此,关爱当代大学贫困生问题已是关系到中国教育改革和科教兴圉大业的民族责任。本文选自《落泪是金》部分章节。
有时想到了死,突然一下子什么都没了劲。再灿烂的事业,再炽烈的情感,再丰厚的存款,有什么用呢?
青天白日里,你我都好好活着,自然很少会想到这个死字。或者说,每天都在绽纷五彩,充满竞争与希望共存的现实中的你和我,每时每刻,匆匆忙忙,充充实实,根本就来不及去想一想这个不吉利的字。“大吉大利”,“发发发……”餐桌前、会场上、歌舞厅里,耳边、眼里、手头,你我不都被这些花花绿绿、红红火火的东西所淹没、所陶醉、所混沌着嘛!
据说有两种人对死的体验是最超然的:一种是纯自然死亡;一种是在毫无准备中突然死去的人,诸如空难、车祸、触电等。前者的精神状态可以理解为灵魂的回归;后者则可以解释为灵魂的瞬间消失。
我要说的是第二种。
这是一种对死者没有痛苦的逝世,而对生者则有太多的痛苦与折磨。
生与死,其实就在一瞬间。
不说远的和详细的例子,就说我们中国自己近百年所发生的几件大难吧。
1887年,因暴雨积洪,黄河在流经郑州市的急转弯处决口,一夜间两百余万人被水魔夺去了生命,成为世界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水害。
八十九年后的1976年7月28日,我们记忆犹新的唐山大地震,仅几个呼噜的瞬间,一座百万人的城市顷刻夷为平地,242369个生灵一下进了地狱,创近四百多年来世界地震史上最悲惨的记录。
后来又有一次新的大难记录,那就是1987年的大兴安岭特大森林火灾。此次以毁林面积101万公顷、伤亡人数达五万六千余人,直接经济损失五亿元人民币的惨重损失而使人民共和国举国痛心。
之后的1988年、1989年……直至1994年间,我们在每逢年末辞旧迎新之际,几乎年年要为另一些突然从我们身边离开或消失的亲朋好友们惋惜与哀念。
你不是每天看《新闻联播》吗,1995年的年轮刚刚在我们面前转动。日本神户大地震五千余生灵转眼成亡魂;新西兰大洪水使几十万人无家可归;百年不遇的暴风雪席卷北欧与美洲,造成千百座城市陷于瘫痪……这是怎么了,我的上帝!
难道我们的生命如此脆弱,如此无能?
中国人,是否应该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