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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寻

晚风吹拂着浓绿的枝叶,昏黄的路灯下女孩提着行李箱,走在空旷的街道。她抬起头来发现灰蓝色的天空下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仲夏夜除了梦中旅人,女孩独自踏上了她想走的路,尽管今夜没有道别。

她想去寻找捡拾坠落在雪山之上发着光的星星,于是她踏上了征程,尽管路上只有路,远方没有山,尽管相隔万里,可是走在路上总是比躺在床上一直期望要踏实得多。

女孩的行李很简单,两件羽绒服,一件保暖裤,两件衬衫和一个布偶熊。她要从仲夏走到严冬,睁开眼是前方一望无际,合上眼是梦里扬帆远航。女孩觉得这样的生活,说不上来,只是她很舒服,很喜欢罢了。小小的行李箱,碾过路边的石子,骨碌碌的声音清脆厚实,碾在心上也无比的踏实,碾过草地,翠绿的草压弯了腰,沙沙的声音撩拨着一颗装满雪山和星光的心脏。

那晚,他们都是梦旅人,而女孩是旅人。她悄悄地离开了,晚风却没有告诉梦里的人,布偶熊也脚步轻轻,走得悄然无声。南方的小镇上,他们做着安稳的梦,轻声呓语,谁也不知睁开眼明天的小镇少了一个做梦的人,多了一个旅人。

路途太过遥远,女孩并不着急,步伐悠然,没有人推搡着她前进,天大地大,她是来去自如的一个人儿。女孩忘记走了多长时间,累了就歇脚,梦醒了继续前行,偶尔遇上资金不够了便留下来找一份工作,或者是服务员,或者是清洁工,然后一两个月以后继续走下去。

记得那次恰逢下雨,女孩把布偶熊拿了出来,搂在怀里,雨幕中一人一熊走在一条她们第一次走过的绿荫路上。女孩很喜欢下雨,布偶熊也很喜欢,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冲洗去了夏日的闷热,空气也会是冰冰凉的,吸进身体,消散在温热的肺腑。女孩想起那句话,如果每个人都避雨,可能雨也会难过吧。那一瞬间,女孩的心里便没了带伞的念头,她想好好爱它,好好地,爱这个世界。

她们从南方走到了北方,转眼就要入秋转凉了,女孩准备好一件白色的毛衣,和温和的秋风拥了满怀。北方的城市里有一个特别特别大的摩天轮,坐上去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女孩一个人坐上了摩天轮,摩天轮缓缓的升起,时间在流淌,女孩静静地,她听见有人在对另一个人说我爱你,她听见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的笑声。

她听见黄昏在和夜幕说其实我爱你,看见夜幕对黄昏挽留,最后蔓延到整个天际,黄昏已去,唯有夜幕落空。

女孩抬起头,望着布满天空的灰蓝色,她在想,她的爱给了谁。

女孩坐在摩天轮上,当她到达了最高点,她看到了灯火通明的繁华城市,车水马龙,风光无限,鳞次栉比的楼房大厦让北方的城市显得忙碌拥挤。北方的城市真的很美,女孩还是有一丝失意,因为城市的上空依然是灰蒙蒙的,望不到远山,望不到星辰。

下一刻,她莞尔一笑,旅程还没有结束,它在更远的地方等着我。

于是女孩继续走下去,她走到浓绿的树叶泛黄,枯落,铺了满地,被有了岁月痕迹的行李箱碾过。后来,满地的落叶覆上了雪,白色的世界,连呼吸都是白色的。女孩走着,走着,穿上了羽绒服,最后换上了登山杖,来到了苍茫的雪山脚下。

雪山之下只有女孩一个,和一群探险的人。女孩拒绝了和他们一起上山,因为出发点不一样,目的地也不一样。他们很有计划和目的,女孩摇了摇头,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要去哪,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来意,只是在他们的注视下,拖着掉了漆的行李箱,走上了雪山,消失在了一片茫茫中……

女孩带了两壶温水和三袋面包,雪山太大,她总是要驻足观望,休息。风呼啸着冲进山间的云里不见了踪影,原来风也会在别人的怀中停留。女孩喝了口水,继续走下去。

她不知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或许是这场旅途从未有过目的地,不,是有的,只是那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之向往的地方。

后来,女孩走进了一片密林,松树林中,她在寻找着,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的跳着,接近了,越来越接近了。冻红颤抖的双手扶住松树的主干,女孩接力向上攀爬着。

冰冷的世界好像打通了一层许久不被察觉的薄膜,炽热的心活了过来,好像被延迟了很久的消息终于在这个时候如同潮水用了上来,空落落的跳动,溢出来浓稠的委屈。女孩红了眼眶,世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不知因何哭泣委屈,不知为何即使这个样子,女孩依然前进着,她苦苦追寻着,然后一个脚滑摔进了前面的雪坑里……

当她爬起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前是一片深深的沼泽,她活动了下麻木的身躯,内心开始平复刚刚的情绪,她抬起头,森林深处找不到来路,找不到前方,她看到了沼泽之中闪烁着的星光……

而那也真的是陨落的星辰……即使女孩未曾见过。女孩抬起脚,踏进了沼泽中,带着代表自己生命的心跳和呼吸,还有那无比的虔诚向前缓缓挪动着。

即使越陷越深,即使没有退路,当她握到那一小颗发光的石头的时候,只有个脑袋和一个颤颤巍巍的胳膊留在外面了。她还是很开心,她对它说,我很爱你。

女孩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满足和人间值得,她不可悲,她很开心。只是她没有想过自己能够睁开双眼看见穿着病号服的自己,她笑了。布偶熊依然躺在她怀中,只是那颗星星不在她的手心里,而她知道那不属于她这个人,而是属于她的灵魂。

后来女孩挤入了繁杂的城市生活,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她很满足,只有她一个人见过她的爱,和她的信仰。

最后女孩浓墨般的长发变得灰白,清澈的眸子开始浑浊。她真的要合上双眼了,她依然很开心,因为她合上的那个时候,黄昏和夜幕交织在了一起,那是一个仲夏,她打算安安静静做一个梦,她带着她的布偶熊走在了月光下,走到了属于她灵魂的那颗星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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