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摇摇头:“休息三天就没事?不可能。别人看不出,我一个专业教练会看不出吗?她的韧带曾严重拉伤,根本不应该再剧烈活动,何况是跳难度这么大的舞蹈。而且,这也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安迪吃惊地瞪大了眼,半晌才道:“那她……为什么?”
陈老师饱含深意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排练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原本不想再让她跳。是她苦苦地求我,说是若她不跳,这个领舞,中文系再无人能够胜任,这个节目自然也再无亮点。她说,在这次比赛中夺冠,是你最大的愿望。她生怕你知道后会担心或者干脆不让她跳,因此,还特地嘱咐我,不能告诉你……”
这几句话,陈老师说得平和,安迪听在耳里,却如五雷轰顶,一时作声不得。
真相,竟然是这样!
“其实,我现在真的后悔了!”陈老师叹口气,“她的失误,我也有责任。是我存了私心,想把这个节目排好,舍不得浪费了她的资质……今天,如果她穿着鞋跳,也许不会受伤。若是她的脚没什么问题,只是赤着足跳,也可能安然无恙。但是谁想到……总之,若我当初坚持不允,她也不至于伤得这样厉害。韧带断裂……只怕将来行走也会有影响……”
说到这里,陈老师又长叹一声,神情颇为自责,拍了拍安迪肩膀,摇摇头,负了双手,缓步离开。
安迪呆立当堂,已经无法思考,此刻满脑子只反复回响着一句话:“她都是为了我,她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而这话每重复一遍,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心头最鲜活的血肉里去!
钟灿华等人一直离他不远,陈老师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钟灿华这时转头看了洛琴一眼,只见她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禁暗自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举步向安迪走过去。
洛琴忽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心里一动,不由拉住了他,哀求道:“不要!”她以为他要揭发她改动鞋码的事情。
钟灿华却向她摇摇头,宽容一笑,轻轻挣脱她的手。
“安迪!”钟灿华转过身去叫道,“鞋码的事,是我的错!”
洛琴吃惊地瞪大了眼,手僵在半空。
“是我在縢抄登记表的时候,不小心抄错了……”钟灿华继续大声说道。话未说完,安迪已经猛地跨了过来,一手揪住他领口,一手紧握成拳高高扬起。
这一切发生得迅速,洛琴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安迪的拳头已经落了下来。
钟灿华神色镇定,从容地闭上眼,完全没有还手的意思。然而,劲风扑面之后,等了半晌,却没有感觉到疼痛。睁眼看时,拳头在离脸颊十公分处,硬生生地停住了。
两人离得很近,钟灿华可以感觉到安迪粗重的喘息直扑过来,一双风流的桃花眼此刻被血丝染得通红,却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心痛,薄唇紧紧抿着,牙关咬得咯咯直响。
顾佳怡在一旁目露惊恐,却不敢开口相劝。倒是洛琴吃了一惊之后,便上前一步大声道:“安迪,你放开他!不是他做的,改动鞋码的人是我!不关他事!”
安迪的拳头放下来,骇人的目光直射向洛琴。
“洛琴,你胡说什么?”钟灿华急急地叫道,随即又对仍然揪着自己的安迪说,“你有什么气冲着我来,这事件本就是我做的,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我做的!我就是看不惯她梅飞飞,故意要让她出丑!那又怎么样了?”洛琴像是豁出去了,不管不顾地大声道。
安迪将钟灿华猛地向旁边一推,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深深地盯着洛琴:“我早猜到可能是你,我只是不敢相信!我以为你纵然爱使些小性子,但事情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没想到……”
洛琴没想到安迪的万钧雷霆会没有发作出来,听了他这话,顿时冷静下来,忽然又觉得有些后悔。
“我知道你眼里容不了别人,可是这三年以来,我可有强迫过你什么?我这人是什么样的,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倘若你想离开,随时可以,我安迪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但是,这一次,你真的不该这样做!”安迪说完这些,扭头就走,再也不看其他人一眼。
顾佳怡愣了一下,追上去叫道:“师兄!师兄!”
安迪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疲惫地道:“对不起,佳怡,请让我一个人……”
顾佳怡怔怔地停住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他再也不会回头的恐惧……
这边,洛琴也在原地愣着。钟灿华缓缓走近她:“傻瓜,干嘛要承认?你不知道这种事,若认真追究起来,是要受处分的吗?”
洛琴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那你呢?为什么又要替我顶?难道因为是你就不会被罚吗?”
钟灿华轻轻一笑:“替你受罚,我愿意!”
“我看你才是傻瓜!”洛琴又是气恼又是感动地瞪他一眼,无端端地觉得脸上发起烫来。
阳光明媚地从窗外照进来,映得雪白的病房里明亮温暖。梅飞飞半躺在床上看书,右脚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并被高高地吊起来。
韧带断裂只能手术治疗,所幸住院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手术非常成功。但是医生嘱咐要好好休养,至少一个月不能沾地,否则将来可能会影响正常的行走。其实通俗点说,就是会跛脚。
倘若真的成了跛子……梅飞飞自嘲地一笑,那么认清一个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