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他感觉自己糟透了,这本该是一个愉快的夜晚,一个比这八年中的任何一天都要愉快的夜晚。
和菲尔一样,迈尔也享受着父子之间隔着饭桌交谈的欢快气氛。如果菲尔在他俩吃完那顿可口的狗肉后没有告诉他铁块的事情,曾有一度,迈尔会一直认为,他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离开河狸镇,他会全心全意的照顾菲尔。
自己的父亲竟然会挖开母亲的墓穴,盗走陪葬的铁块,这比八年前母亲死后父亲依旧贪图酒水还要过分。而且,他取走铁块的目的仍是为了满足一顿酒瘾,迈尔没法不离开,他能做到最好的,也只是在离开这个家之前,尽可能的克制住自己的脾气,让这一切发生的都平和一些。
迈尔经过院子的时候看到了他晾晒在外的三张狗皮,他原本想带走狗皮,最终还是没有拿走,他考虑到菲尔会用得上。
迈尔比上一次离家更加失望,走出院子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他回头长久的望了一眼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屋子,完成了最后的告别仪式。现在,他需要时间离开这里去一个新地方消化转移刚刚发生的一切,这可能会花费又一个八年,或者十八年,或者是余生。
他打算去母亲的墓前最后看一眼,走了两步又想到:如果找不回铁块,有什么脸面去见母亲。
迈尔转过头朝着鸟婆婆酒馆走去,无论如何,他救了拉拉的命,如果拉拉不肯交还铁块,他会硬夺。
迈尔快速在黑夜里行走着,他连续不停的深呼吸,努力不让悲愤的情绪影响自己。
鸟婆婆酒馆离菲尔家不远,五六分钟就到,迈尔来到酒馆外的院子前,看到拉拉的屋子里火光闪动着,他想拉拉可能是在屋子里生火或是做饭。
进了院子来到屋前,屋门大开着,迈尔不想鲁莽的走进去,敲了敲木门,没人应答。
他等了大约十几秒,迈步进了屋子,一股浓烟味立即吸入鼻中。拉拉并不在屋里,床上躺着一个人,看身形像是老丹,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睡着了,始终没有动弹过。
迈尔搜寻着烟味的来源,很快发现是屋里的火灶塌了,里面的炭火掉落出来,点燃了一大片地板。
“老丹!”迈尔叫了一声,老丹没有应答,他来到床前,看到老丹紧闭着眼睛,脑袋歪朝着一侧,身体被捆绑在拉拉的床上,地上的火距离木床大约还有一米左右。如果不是迈尔及时赶到,等到大火烧起来,老丹会被活活烧死。
迈尔解开了被绑住的老丹,拍了拍他的脸,他注意到老丹的头皮下面有一条伤口,伤口处流出来的血不多,差不多已经干了。
迈尔使劲拍打着老丹,不见有任何作用。他在屋子里找到了一个木杯,从墙角的一个酒桶里舀了杯酒泼到了老丹的脸上,这才有了作用,老丹慢慢醒了过来。
“迈尔?”老丹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立即闻到了房间里的浓烟,扭头看着四周,发现屋子里正在着火,慌忙想要跳下床离开屋子。
迈尔将老丹按回到床上,问道:“拉拉去了哪里?我的铁块呢?”
“她打昏了我,没错,用的还是铁块!好在我用手臂挡了一下。”老丹扭动着他的右臂,“真倒霉,我竟被那块破铁两次砸了脑袋!可恶,她一定是逃走了!这个恶婆娘居然还想慢慢烧死我。”
老丹语无伦次的说着,迈尔还是听明白了。
老丹说完后快速跳下床,飞速逃了出去,确认屋子里的火暂时不会烧到自己后,站到了门外看着迈尔。
“算起来,你救了我两次了!”老丹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
迈尔没有说话,他从屋子里找到了一个装满水的木桶,浇在那些燃烧的木板还有炭火上。
“这么说,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认为她会逃到哪里去?”老丹又问。
迈尔还是没有说话,一桶水浇完了,火并没有被全浇灭,屋子里再没有水。迈尔从床上抓起拉拉的床褥,快速拍打着剩余的火苗。
“你为什么要帮这婆娘灭火,这屋子她早就不想要了,难道你忘了是她抢走了你的铁块吗?”老丹像苍蝇一样没完没了的问着。
迈尔说道:“不是为拉拉,我是替露娜着想,万一有一天她想回来看一眼她的家,我得保证她的家还在这里。”
“露娜?”老丹盯着迈尔来来回回在屋子里检查着遗漏的着火点,“没错,你们两个小时候可是形影不离,就像我和罗卡。罗卡?该死,我怎么会忘了他还在河里泡着!”
一想到罗卡,老丹有些难受了,他来到迈尔面前抓住了他的手,恳求道:“迈尔,我知道你会帮助我的,你是个好心的人,就像你的父亲菲尔一样善良,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迈尔抽回了他的手,老丹提到菲尔让他有些不悦,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是罗卡,她被拉拉推到了河里,我不知道是从哪里推下去的,但我们得找找,万一他就像你的母亲……我是说,他可能还活着,我们不能不去救他!”
迈尔已经听菲尔讲过整个关于铁块被抢事件的过程,他知道罗卡是第一个抢走铁块的人。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迈尔问道。
“我?一个人?我哪有你那么大的本事,万一再遇上野狗,我最多只能在临死前多喊上两声!”
“我可以去帮你找找,只要你能一路都可以闭上你那乌鸦般的臭嘴的话!”
“当然,当然!”
迈尔答应了老丹,他对罗卡的印象不算太坏,他同样也不愿意看到和他母亲多莉一样的悲剧再度发生。
迈尔从倒塌的灶台旁找到了一根木柴,他在上面缠上厚厚一层床单,又在酒桶里蘸了蘸,然后将火把点燃。
屋子里的火已经全部被扑灭,迈尔和老丹离开了屋子来到了户外。迈尔走路很快,老丹没有那个胆量和迈尔并排走在一起,他总觉得某个角落里随时可能会有一只野狗当面扑过来,他紧跟在迈尔的身后,不时提心吊胆的回头看上一眼。
二人很快来到了青年河边,沿着河岸向下一路搜寻着,老丹用他尖细的嗓子大喊着:“罗卡,伙计,你在哪里?”
老丹没有听到任何回应,除了耳边响起那永不停歇的河流声。
刚喊了两声,老丹就不敢再喊了,他怕喊声会招来野狗的注意。
迈尔打着火把仔细在河岸搜寻着细微的踪迹,他在一块被河水冲刷过的淤泥上看到了一行动物的足迹,老丹凑过来瞧了一眼,“但愿这只野狗已经死在了你的手上。”
迈尔摇了摇头:“这不是野狗!”
话音未落,迈尔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迈尔低声告诫老丹:“不要乱动,更别想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