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一开始并不是个酒鬼,这得从拉拉说起来。
河狸镇上只有拉拉这一间酒馆,拉拉以她的一头红发,媲美于男人的强悍而闻名于镇子。
拉拉不是河狸镇的人,没人知道她来自哪里,只知道她是在多年前带着一个六岁的女孩子来到了小镇,那是她的孩子,露娜,算起来已经有二十六岁,两年前嫁到了河狸镇西面的拾荒村,拉拉亲自挑选的女婿。
原先的时候,河狸镇的人并不常喝酒,想喝酒也是靠着菲尔骑着他的驴去外地驮回来,接着再用更高的价格卖给镇子上的人。菲尔用驴驼回来的,可不止是酒,还有很多生活用品和食物。其中最受欢迎的是一种用酸果酿造的果汁,这东西很便宜,谁都爱喝,是拾荒村里被人称为树老婆的一个老女人自己泡出来的,菲尔用一百克铁就能换回来二十树皮袋酸果汁,然后以每一小袋十克铁的价格卖出去,没有铁的人会用其他东西来交换,动物的腿骨,食物等等,菲尔每次都能卖光。靠着这种买卖,菲尔曾攒下过不少的铁块,也娶了老婆。菲尔的老婆,多莉,是菲尔去拾荒村进货的时候遇上的,后来两人就成婚了。
总之,拉拉的到来改变了河狸镇。她来到镇子上以后,她像变戏法一样,先是花了半年时间扛着一把精巧的石斧头每天到处去砍树,她给自己盖了一间木屋子。像镇上所有的房屋一样,屋顶和墙壁都用厚泥包裹住,厚泥里混合了干草,碎石,以及河里捞上来的粗沙,最后在屋顶上又铺上一层厚草,再铺盖上一层泥土,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儿。
她的露娜整天围着她转,口中总有唱不完的歌谣。乐意时,露娜会帮着拉拉递送一些分量不重的木块,不乐意时,她会拿着一块焦黑的木炭,在墙壁上,石头上画上很多别人看不懂的东西。没等露娜长大,拉拉的屋子周围所有能画的地方都被露娜画满了,到现在,许多地方的画已经看不清了,只有屋子里的墙上还留着一些。拉拉也不管露娜乱画,闲下来就坐在露娜的屁股后面看着她画。拉拉从来不打骂露娜,谁都能看的出来拉拉非常宠爱她,她的露娜是镇子上最可爱的姑娘。
拉拉盖好房子后,她又开始把房子外的荒地开辟出来,用木桩围起来,当时没有人能看得出拉拉想要干什么。院子还没围好的时候,拉拉整天背着一个用柳条编制的背篓开始在镇子周围转悠,采集很多的仙人掌背回家去。
直到有一天,拉拉用木桩围好了她的院子,在门口挂上了一块木板,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两个字:酒馆。她知道很多人不识字,又在木板上画了一个精致的小酒杯,是那种一侧有一个小把手,陶制的酒杯,尽管后来人们从来也没有在拉拉的酒馆里看到这样的酒杯。木板最下面还有几个小字说明:特制仙人掌蜜酒。
这时候人们才知道原来拉拉给自己盖了一间酒馆,河狸镇周围长着数不清的仙人掌,人们最多也仅是在夏天采集晾晒一些仙人掌果肉,用以充当过冬时并不是必须的干粮,没人知道仙人掌还可以酿酒。
好奇的镇民们开始上酒馆品尝,一开始没人喜欢这种酸涩的酒水,比起菲尔用驴驮回来的酸果汁味道差太远了。也不知道是拉拉的酿酒技术越来越好,还是她在酿酒时加入了什么奇怪的配方,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拉拉的酒馆里坐上一下午。
酒水价格不算高,就拿一百克铁或者等同于一百克铁的其他东西来说,可以买六七杯仙人掌酒,六七杯足以让一个人喝醉,除非拉拉在里面掺了水。掏不出铁块的人可以拿任何东西来支付,只要是拉拉能看得上的东西。罗卡就因为有一次付不起酒钱,把他死去很久的老娘的围裙付给了拉拉,这件围裙拉拉到现在还穿在身上,上面满是污垢,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拉拉可能一次也没有洗过,她什么东西都往上擦。她摸完鼻子,掏完耳朵,用手扒完她屋子里堆满的炉灰后,又或者拍死一只蚊子后,都会抓起围裙一角胡乱擦两下,再抓起酒杯给人上酒,真的,她什么东西都往上擦。
随着仙人掌酒水得到了镇民们的认可,有一天拉拉替换了她门外的招牌,在酒馆前面加了几个字:鸟婆婆。鸟婆婆这三个字的旁边可没有画上什么图画来说明,也许拉拉应该让露娜画上去,这样那些不识字的镇民们就不必在看过这三个字后扯着嗓子询问周边识字不多的人。
一开始谁都猜不透拉拉为什么会给酒馆起名为鸟婆婆酒馆,不少人都问过拉拉,拉拉总会笑着说那是她们女孩子的秘密。不过有时候人们在酒馆喝酒的时候,经常会听到可爱的露娜重复着她愉快的歌声,偶尔会听到一首奇怪的歌曲,其中有一句是:
“鸟婆婆想要睡觉,兔耳朵不答应,鸟婆婆想要吃饭,兔耳朵不答应,鸟婆婆想要出门,兔耳朵不答应,鸟婆婆只好讲故事,兔耳朵一下子睡着了……”
拉拉在心情极好的时候,会陪着露娜一起唱这首歌,她唱鸟婆婆的部分,露娜唱兔耳朵。拉拉会用上她尖利刺耳的声音,露娜则有着清澈的童音。唱完后拉拉会和露娜神秘的对视一眼,露娜每回都能咯咯笑起来。尽管人们听不懂这首听起来相当糟糕的歌谣究竟是在唱什么,但他们猜测拉拉给酒馆起名就是因为这首奇怪的歌曲。
露娜长大后唱歌的次数就少了,她嫁人离开河狸镇后,鸟婆婆酒馆里再也听不到露娜的歌声。拉拉有时候会闲坐在屋子外的台阶上,穿着她那件脏兮兮的围裙,轻轻的哼上几句。
自从拉拉给酒馆起好了心满意足的名字后,菲尔也渐渐成为了酒馆的常客,他骑驴去外地进货的次数越来越少。他的屁股也逐渐从驴背上挪了下来,搬到了鸟婆婆酒馆的木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