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之地,盘旋而下地乌鸦降落在一块锈迹斑斑的‘禁’字标牌上,在标牌的反面是用红色喷漆涂出的二十三号字码。此地,是一座城市内的边缘地带。
冷风擦过标牌,惊走了乌鸦,吹向黑夜深处,和一切相互碰撞着,生出沙沙般摩擦声。巷口内,冷风分流,夹生在土壤和墙壁角口间的枯草随着这风一同逐流。唯一不受冷风影响还挺立着的,只有那一盏透支生命工作的夜灯,灯明透开了黑色,打开了光的一角,却难以照亮更阴暗处。
“呜呼呼,呦吼吼~~”是谁在发着刺耳的哼声,在不远处,皮鞋跟底发出的声音和颇有节奏的响指跃然清晰。
夜灯覆盖光亮之处,一个身材极高的生物出现,灯光下的他露出真容,但细节却实在无法描述,唯一能说的就是怪异中带着些许的可怕。
他从黑暗中来,又走向黑暗,短暂灯光下给予的光明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为了增添些没所谓的神秘感。
“盯~~~~~~盯~~~~~~~”生物消失在转角的巷子口,而钟楼则发出了昨夜与今时交替轮转的夜铃,回声弥漫了整个二十三区。
随着悠远低沉的铃动,本来远走地乌鸦,一只,两只,上千只的陆续袭来。它们就像是听到了某种熟悉的召唤,急速地在空中盘旋,充斥着本就黑暗的天空,开始疯狂嘶鸣。可饶是上千只乌鸦齐叫,也比不过这荒地沸腾起的悲吼与惊恐。这一声声黑暗里拔起的撕裂打开了这夜真正的恐惧。听吧!是地狱的守卫在巡视着他的领地……
乌云密布晚霞夹杂着三两片未褪色的血红,夜下有数道黑影矗立在塔尖顶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样式不一的面具,他们散发出的魔气在风摆中点点飘去。
“月亮都被云儿挡住了,想要回去了。”一个面具上写着‘恶’字样的女孩摇摆着双腿坐在高墙边,望着天上的半夜,发出甜美的声音,而在她的脚下是望不见底的幽暗。
“不要着急,再等等。”女孩的后面,一个带着六眼面具的人笔直站立于塔尖。他看出女孩有些失了性子,故而安抚道。
“就在这里吗?可这里的味道太复杂了,我闻不到他。”他们交谈的内容很奇怪,这正是几人所来的目的。
男人听着女孩的话,深深地对着空气吸了一口,眼色逐渐深邃,而后道:在,不过位置有些远,我还闻到了夜师的味道,另外还有……人类吗?
夜幕下的五人皆很神秘,无从可知其来历,他们穿着黑色的袍,很是隐秘的装扮。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女孩抱起了男人的腿,嘴里哼起了这个世界从未听到的歌,是那么诡异且哀伤。
远方,一只脱离了队伍的乌鸦听见了女孩的歌声,被魔力音域渲染的生灵落在了歌声主人的肩膀上。乌鸦越来越多,突然,塔尖的钟声在女孩哼唱的尾调中准时响起。
“要开始,杀了吗?”铃声就好像是打响战争的号角,面具下的每双眼睛都变得宛如恶魔,皆是恶气。
月畔的光拨开云雾,塔尖已人影无踪,只留下几只内脏爆裂而死的残鸦,凹出的眼球望着战斗就要开始的地方。
在月光笼罩下的另一片荒地,一道身影正鬼鬼祟祟的慢步前行着。独行的人抬起了头,看到了眼前不足自己两米的铁牌。
望着铁牌上已经不太清晰的二十三区字样,独来的人显得有些犹豫。因为光是这片人尽皆知的地狱区外围,就已充斥了绝对的恐怖氛围。
矗立良久,那人衬了衬自己头上的连衣帽,终究还是迈过了那条危险线,径直走了进去。
“就这样放任那个人类进去?”这是另一股势力,他们在此地等待已久。眼看就要行动,不曾想一个陌生人突然闯了进来。
“我就想问问他是怎么进来的?”有人发出质疑,这里可是二十三区,一个普通人不可能进来。
“放心吧,最多就是在边缘地带游行。战斗将至,管不了他了,一切按计划行事。”说话的人站在最前面,看样子是队伍中的统领。他看了眼独自走入深处的背影,但也只是一撇便收回了目光:出动!
收到指令的同伴们纷纷闪身消失在原地。
丁文打开了手机,借着光向前摸索。小心翼翼用脚拨开地上的杂物,脚尖试探着前行,忽然,一声诡异的尖叫沁透了丁文的后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将手机光转向发出声音的地方,一只全身黝黑的乌鸦,正直勾勾的注视着自己。乌鸦的瞳孔受到刺激,将头高高扬起,发出晦涩压抑的吼叫。叫声落入丁文的耳朵,就像是注入了化学反应,骤升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去!”丁文摆手驱赶乌鸦,这东西的叫声实在让人慌得很。
乌鸦不为所动,扑闪了几下翅膀,目光随着丁文的脚步而移动。
“晦气。”
索性不去看乌鸦的丁文给自己打了打气,扭头离去。路越来越难走,不光是地上堆积的杂物让他难行,更要命的是空气里想血一样腥的气味让他愈发想要呕吐。
其实丁文打心里抗拒这地方,只赖自己听信了谣言。那至于是何谣言,接下来自有揭晓。
前路迷雾渐浓,视野只能依稀辨认周围不足一米的空间。丁文只好下调手机灯光,以此好辨认脚下的路。走着,走着,莫约十多分钟,灯光照在老旧的石板路,丁文目视两方,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出了废墟。凝聚目光,周围的能见度隐隐变高,空气不再浑浊。虽无漫无目的,可终于还是走脱迷雾,丁文的视野再次开阔,但紧接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荒废的旧址。石板路的两旁是颇为复古的居民老宅,与其说是老式楼屋,不如说更像是一间间独立的牢房,格外阴森恐怖。
丁文深吸了一口气,眼前虽然古怪,但他内心不愿在增添恐怖情绪,稳定了一下。
“啵~”是液体划过划过肌肤的声音,丁文下意识后退,顺便抚摸下自己的脸,并无湿迹。发呆了三秒钟,丁文将手抬到脸部,慢慢伸了出去,因为刚才他感觉自己明显触摸到了某种液体。
这一伸手,又是方才那奇怪的触感。微凉,像水一般。丁文把手来回摆动,就仿佛划过水面般轻柔。
“是魔术吗?”丁文惊奇不已,因为他手掌摆动的原因,眼前的空气竟然在流动。
丁文缓慢迈过水波,直到整个身体穿透。
来不及感叹神奇,身处的场景又再度变换。这下,隐瞒于世界之外的另一处景象映入眼帘,真正的囚牢长道摆列开来,有上百间,或者更多。丁文看不到尽头。莫名,他真的置身在了地狱中。
接着,一声划破长空的惨叫渗透了丁文的耳膜,超分贝的噪音让其只能捂住耳朵。他转身想退出去,但转过头,对应的景象只有和身后一般长的无尽囚牢。
“咣!”
一道身影极速坠落,引起了巨大的撞击声,数间房屋倒塌,凿穿了整面墙皮。
丁文有些呆滞,超乎常理的画面出现,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本能下,颤抖的双腿靠向另一层囚牢。双手抱住两根牢柱,整个身躯紧紧贴了上去。
废墟里,一只非人种的手臂猛然伸了出来,手掌扣住了碎墙。顽强的生命力震惊了丁文,受到这样的冲击竟然还没死。
嗖的一声,又一道鬼魅如闪电的身影高速在天上飞下,期间没有一点减速的痕迹,直落先前那人坠落的地方。强大的爆发力激起瓦块,激荡起了周围所有的建筑物。尘土飞扬,丁文极其短暂的看到了刀光挥动出光影的一瞬。下一秒,血液四溅,弥漫在了空气中,但扬起的血又很快消散在了空气中,根本来不及落在地面上。
尘土碎末中,映现出一双猩红的眸子,他在望着丁文,充满了杀意。那人一步步逼近,清晰可见那刀身上还未完全溶解掉的血迹。丁文感觉口腔干燥极了,他想咽点什么,却始终涌不进喉咙。
更恐怖一幕发生,牢房里有未知生物抓住了他的双手,怪力十足,拽的他生疼。
“啊!”丁文紧绷的神经就要断掉,一张令人惊悚的丑陋半面就出现在他眼前。这样的面相已经不能在称之为人,丁文不敢再看,但脑海里的那张脸确实如此清晰。没有鼻子,没有嘴唇,只有一张完全暴露出来的牙齿,若是细看,还有两三只虫蠕在他可能是鼻孔的位置来回游动。
刷,一道剑影略过丁文的头皮,斩断了囚牢的数根柱子,连着被划过的还有那个可怕的怪物。
丁文蹲下身体,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还有口中不停喘出地粗气。是一种心脏分离身体的感觉,窒息的头疼欲裂。
“把头抬起来。”斩杀了怪物的存在对着丁文说道。
丁文先是一颤,而后机械般地抬起了头: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丁文反反复复的回答道,就怕眼前的男人会一刀杀了他。
“你是人类?人类怎么可能进来!”男人显然很是错愕,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更让他费解的,二十三区早就被设下了禁忌,除了强者和拥有密令的存在之外,谁也不可能进来。而眼前的人类就这样闯进来了,这让他心生了警惕。
听见了男人话中的激动,丁文连连摆手,错认为对方要动手了:我迷路了,不小心走了进来,你不要杀我,你告诉我怎么出去,我马上就走,好吗?
丁文不停地祈求,他绝不要死在这种地方。他有美满的家庭,富裕的生活,自己还要活得很久很久,他不要死,只想活命,脱离这该死的地方。
同时他的心头竟然莫名滋生了一股恨意,丁文暗自发誓,一旦自己出去了,第一时间就要亲手宰了那个妖言惑众的骗子。丁文脑海里深深记住了他的摸样,他要去地下市场找杀手,花重金撕烂那个杂碎!脸色撒白的丁文狠狠地咬紧了压根,他发誓,一定要杀了那个混蛋!!!
拿刀的男人诧异,捕捉到了少年一瞬间的变化。本来还散发着懦弱气息的人类,转眼充满了戾气。手中微微翘起的刀身,不确定该不该落下。
他蜷缩着,整张脸都缩进了双臂中:“你还是要杀了我吗?”
丁文察觉到了对方的举动,半只眼睛露出了胳膊外,弱小可怜。
男人不忍,终究还是放下了刀,转身离去。
“待在这里不要动,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这是男人临走前留给丁文的话。
复杂的气味被丁文一点点吸入鼻腔中,五味杂陈。有不安,暴动,压抑,多重负面情绪流进了他的身体里。
“拿到属于你的耳环!”声音在丁文的脑海中响起。好多声音,老人,那个骗子,还有被负面所支配的自己,太多的声音都在不停的说:拿耳环,拿耳环……
丁文痛苦的捂住脑袋,想赶走讨厌的声音,但他们就像是依附在了自己的头皮上,周而复始,不停于此。
“够了!”对着空气大手一挥,丁文的眼角留下了血泪,还有鼻子,耳朵皆是。
折腾了很久,丁文无力的垂下了手臂,一点点迈开了步子。走呀,走呀,走进了黑暗中。
天就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