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肯与清岸在和丁文分别一段时间后,随身佩戴的夜师令传来了紧急信号。看着令牌上闪烁的红色灯光,二人面面相窥,心知该来的终归是来了。
“开启传送门吧!”坐在家里,亚肯目光暗淡,与十恶率领的骸灵大军一战,身为众统领的他,需要给大家一个解释。
清岸站在一旁,有心劝道,话却无从口出。只能走到书房里开启了异空间之门。
二人矗立在前往夜师廷总部的空间门前,神色凝重。长叹一口气后,先后消失在了原地。
地面之上上一万米,是夜师万年以来的生存之根,夜师庭这个距离太阳最近的生灵栖息地,不显于世,整体隐秘在一处异空间之内,充满了神秘。
拨开云雾,窥见真容。半圆体悬浮的灵之大地,花香飘雨、灵溢芬芳,百米一栋阁楼,十里一处清潭。不可想象,矗立在人类世界一万米高空的夜师总部竟是这幅模样!
清岸来之前设定好了坐标,两人直接传送到了目的地,灵部!
到达灵部,两人身处一条古道长廊内。廊外是假山,清泉,数根灵槐与上百花草皆有的一片祥和园地。
但此时二人的心情显然无暇顾及这人类世界难得可见的风景,快步略过一间间独立的房屋。长廊尽头,门帘外一个“夜”字映入眼帘,恢弘霸气。二人止步在外,稍微整理了一下夜师装,拉开了横门。
横门被打开,一位长辫子老者手持着夜刀,紧闭双目坐在中央。房间两端,有二十把椅子,除去靠前的几个,剩下的十几把椅子大多都坐上了人,各个气势磅礴,当中有大多人的溢灵比亚肯还要浓郁。王城和由斩同样位列其中,由斩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翘着二郎腿,目光散漫,环顾四周。
亚肯和清岸目不斜视,一前一后行走在纯白无暇的地板之上,来到老者跟前,跪了下去。
老者白发朱颜,却浑身携带着一股暮气。在他的身后同样是一个‘夜’字,却不再是黑色,而是鲜红。
亚肯低下了头,口中似有话要说,但被老者打断:“起来吧,有什么话等人齐了在说。”
亚肯没有违背老者的意愿,安静的退到了一边,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清岸则是默默站在了最靠墙的地方,在他身边还有十几个一样站姿的同僚。
老者睁开双目,其中一只眼睛竟然没有瞳孔,甚是骇人。他环顾了一下四方,又再度闭上了眸子。
房间里寂静,加上清岸这种副手级别的夜师足有三十多位,无一人窃窃私语。或坐着,或站着,每个人的目光里都各有心思。
“老爷子,他们几个要是不来了,就快点开始,我还得搬家呢!”由斩性格急躁,说话耿直,打破了房间的沉默,一条腿搭在椅子背上说道。
说者不以为然,一众听者却心惊肉跳,尤其是站在后面的十几名副手夜师。由斩散漫又带着不敬的口气让他们冷汗直流,显然是被由斩给吓到了,他们目光偷移看向老者。见对方没什么表情,才缓缓舒了口气。
而做在椅子上的十五名强者也都把目光瞥向由斩和老者,唯独王城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咳”
老者喉咙里发出声响,吓得王城赶紧把竖起一半的大拇指收了回去。
听到老者的咳嗽,站在清岸上首的夜师一步迈前,说道:应到统帅二十名,副手十九名名。实到统帅十六名,副手十九名。报告校长和远道而来的各城区统帅,参会人数达到会议标准,可以开始。
汇报完毕,待此名夜师退了回去,老者说道:老夫将诸位召集,是有紧急事件需要商讨。现在能来的都来了,无需再等。老夫宣布,会议开始!
一声令下,众统领严阵以待,由斩也不例外,挺直了身子,不再懒散。
“此次会议,有数件事,件件是关乎到夜师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想听听各位的意见。”老者说话看书平和,却不怒自威。
“第一件事,便是我们时隔二十一年再度和骸灵恶种交战。但结果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惨败!”说到这儿,老者身体内一股滔天的威严席卷屋内。众位统领还好,每一位都灵气强盛。但墙边的十九名副手可难以承受这股重压,除了刚才汇报的夜师,全都扶着墙面才能支撑住身体。
汹涌的威严并未持续,他接着说道:老夫很是费解,为何二十一年前的败军今日却以碾压之姿将吾等击溃,重点是还有多名统领级别高手坐镇的情况下。
“诸位谁能给老夫解释一下?”老者不动如山,气势却凛若冰霜。他的目光对准了所有人,然所有人却都不敢回视老者。
沉默了良久,亚肯知道是时候出来承担责任了。
“老师,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短短一句话,亚肯包揽了所有罪责。
看着极度自责的亚肯,王城实在于心不忍,于情于理,他都要为即是同伴也为战友的王城说几句:老爷子,且听我多言几句。敌人部署周密,显然有备而来。当然这不是我要为自己和亚肯开脱,而是敌人这一次真的是做好了全面开战的准备,但我们没有。
“身为夜师,为何没有?”老者质问王城。
王城露出苦笑,在老师手底下工作了三百年,他太了解老者的为人了,过于古板。
“您说得对,作为一个夜师,应当时刻做好赴死的准备。但我认为必然失败下的牺牲即为愚蠢,让我等拿着近千名年轻夜师的生命开玩笑,实在做不到。”王城一向随和,却也在必要关头给出了自己的底线。
“我等指挥不利,这是不可辩驳的真理。但敌我战力悬殊,还要一味的盲目迎战,这难道不是无知,不是愚昧?”
王城的话让气氛降到冰点,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统帅接过了前者的话,缓和的说道:老师,学生身为侦查一部头领,却未能在战争来临之际准确收集情报。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才导致了亚肯在指挥时无法有效分布战力。
“好、好、好!”
老者三个好字落入众人耳朵里,所有人都明白,这正是爆发的前兆。
“你们都有说有错,所以我认为,这全都是老夫的错。老夫错在把亲自教导几百年的学生委以重任,错在只会一味地质问你们,指责你们。但是败了就是败了,不是吗?”老者撑着夜刀站了起来,慢步走到了每一个参加会议之人的身后,随后幽幽的说道:二十一年前,老夫两名爱徒在与十恶的战斗中牺牲。他们二者是你们同僚,在座的诸位当中也有人是他们的挚友、亲人。亚肯、王城、红卡西、由斩你们四个人知道我为何生气吗?
四位统领级别的夜师纷纷看着老者,默不作声,等待老者的回答。
老者愤怒的将夜刀立在地上,说道:老夫哀痛的不是你们失败了,也不是你们没有像他们那样壮烈牺牲。而是这一次失败意味着我们二十一年前的那场用血换来的胜利最后付之东流。初始之心被盗取,京龙重现人间,吾等拼尽一切的努力就这样白费了,懂吗!
“身为夜师,斩杀一切恶种,是必须背负的天职!”老者怒目圆睁,全场夜师在话音一落之际齐齐半跪,滚长的夜袍遮住了下半身。
老者回到主位,平复了一下心情,示意众人回到位置上。当他冷眼看向墙边,才发泄出来的怒气再度涌上心头。
此时墙边除了几个灵气能堪堪抵消老者的威压夜师外,剩余的众位副手早已被老者散发的气势所压到瘫软,简直溃不成军。
“果然,自以为的安稳让你们懈怠了。说到这,老夫要宣布第二件指令。”老者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桌前的茶。
思索了片刻,老者可能被气得实在不想多言,对站在墙首的夜师说道:伏玉,你来替我说吧。
伏玉就是刚才宣布会议开始的夜师,他跟了老者六百年,实力比之各位统领级别的夜师也是不逞多让。
“遵命,千战老师。”伏玉唤了老者的名讳之后,来到了会场中间,代替发言:第二件事便是,经过老师的深思熟虑,原本设定的二十位统帅职位作废,之后会改为十一人。加上老师在内,这十一名夜师称名为十一主战,目的就是为了挑选出这六百年以来最强的十一名夜师,从而对抗十恶。
宣读完毕,本以为会是一片哗然的场景,但再座的众位哪一个不是老谋深算,就算有不满也都藏在了肚子里。
“我同意!”亚肯第一个说道,他自认实力不足以担任统帅之位。
王城和几名同样表示赞同的统帅级夜师纷纷附和,他们之中有些人是为了夜师负责,而有些人则是单纯自信自己的实力。
“剩下没发表意见的诸位是何意思。”千战本来是沉默着,但看到总有那么几人心怀鬼胎,还是忍不住发声道。
坐在千战右下方第一个板凳的长脸夜师思量了一下,说道:校长,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忽然之间就要消去九位统帅,变动实为过甚。依我拙见,不如从长计议。让大家有了心理准备,再做调整,到也不迟。
“闻天,按照老夫的意见是只留五人,现在增加到十一人实属不少了。”千战含沙射影,长脸夜师的想法他怎会不晓。
“放心,以你的实力,还怕会败在这群后生的手里?”千战又说道,实则话中有话。
闻天语顿了下,没在继续违背千战:校长说的我等洗耳恭听,愿为征讨十恶贡献自己的力量。只是我儿闻指资质尚欠,恐怕继续难以担当统领一城之职,属下替他辞去十一人主战参选的资格。
“既然这是你的意思,那就如你所愿,辞去他统帅一职。当然了,闻指尚还年轻,磨练百年岁月,也可堪当大任。”两人都是老狐狸,闻天能自己察觉,千战也就不必给他闻家难看。
“谢校长谬赞,我替我儿谢过校长。”闻天说到这里站起了身子,向后一推问下半腰说道:老朽收到指令,不敢怠慢,想尽快回到府院将这条消息发放给家中族人,还往校长批准。
“准,退下吧!”千战手都不挥,就同意放他离开。
闻天走后,千战再问:还有谁不同意,可以讲出来。
还玩笑,都到这一步了,谁还会反对。众位统领不管是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都举手表示赞同。
伏玉见状发声:既然各位没有意见,那选拔之日便定在半月之后。战时可伤不可杀,选拔条件凡是持黑令的夜师都可报名参加。
夜师令分为紫色,红色与黑色三种颜色,紫为初,黑为最。持有黑色令牌的夜师在整个夜师庭中加起来也就三十七位,可见珍贵。
讲到这儿,今日的紧急会议也就到了尾声。至于最后一件心底之事,千战吩咐除亚肯和清岸之外的所有夜师离场之后才会说明。
不算刚走的闻天,几十名夜师先后离开房间。人还没出去,就听到了由斩响亮的声音:秃驴,到时候我要和你打。
在门口,由斩正趾高气昂的指着一光头夜师宣战。原因是由斩进去二十三区监狱的日子里,这个光头和尚顶替了他主城区统帅的位子。
和尚夜师双手持于胸前,笑意满面说道:那我当时就要一睹由斩小兄弟的风采了。
“由斩,你是不是又在犯浑!”庭院长廊外,一个长相和由斩颇为相似的男人怒气横生,大步走来揪住了由斩的耳朵。对着和尚夜师说一声抱歉之后,提着由斩便先一步离开了灵部。众人哄堂大笑,三五成群也跟着走出了庭院。
待人走干净之后,只剩下清岸他们三人。千战双腿盘坐,目光炯炯有神,连口气都变了一些,有了几分情绪:冥王之环选主了?
“老师,您知道,冥王之环本来就是那孩子的东西,除了他没有谁有资格佩戴冥王之环。”谈论到丁文的时候,亚肯十分重视,他把听闻到的传说与往事分享给自己的恩师听。
千战也没多说废话,其中隐情他知道的比所有人都多,只是点了点头。
“保护好他吧!虽然老夫很想强硬的说一句,夜师的未来不能依靠他人,但想了想,还真难说出口。”千战中指指在眉间,支离片段的回忆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太久过的过去,有些人分别了真是再难相见。
“好了,你们退下去吧!黄昏城最近虽然不太可能在发生大动作,但你现在还是一城统帅,不可掉以轻心。”千战语重心长地对亚肯说道,毕竟在不争气,他也是自己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和自己的孩子没有区别?
亚肯感受到千战情绪的波动,羞愧地说道:老师,我愧对您的信任。半月之后,学生自当辞去统帅一职,安心修炼。
千战听后失声一笑,摸着亚肯低在自己面前的头说道:不要伤怀,更不要自卑。修为可以磨练,但壮志却不可以在失败后沉沦。你记住,老夫一日还在,夜师就还在!
“学生谨记!”千战的安慰,让亚肯心里的扎着的那根刺终于得以拔掉。
“半月后的选拔一定要参加,虽然机会微乎其微,但我要你知道,自己和其他统领级别夜师的差距。还有你身后的这个年轻人,也是黑色夜师令吧!那就一同参加,多学习学习,总没错的。”
这时的千战更像是一位慈祥的老翁,在哄着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