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太阳一如既往地,向这世间投下和煦光芒。
不知是否是因为昨日的阔别,令它急于弥补,
今天的早晨比以往来得明亮澄澈。
连常年沉淀于后山沼泽腐败秽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整座沼泽沐浴在前所未有的光明之中,让刚醒来的她都不禁感到了一丝暖意。
......
她从浅睡中准时苏醒,先仔细观察藏身之地事先摆好的物品有无被挪移的痕迹。
保证没有兽动过后,她没有立刻出发,而是侧耳聆听周围的动静。
一对总是挺立的耳朵立刻灵活的转动起来,内侧尚未被染脏的耳郭呈现出白中透粉的颜色,一撮细细的绒毛随空气流动飘荡着,只要看一眼就让人克制不住用手触摸的冲动。
(人类是绝对无法抵抗毛茸茸萌物诱惑的!)
得益于自己种族与生俱来的生理优势,她能听见一切细碎的声音,甚至空气轻微的振动。
直到确认附近正常没有危险,她才从临时庇护所其中一个出口跳出。找到预先藏好的干净食物,携带在身上。
后山沼泽的水确实丰富,但可以饮用的水源却极其稀少,大部分情况下只能通过树果提供。
珍贵的水连生存需求都勉勉强强,更不用说是用来清洁身体了。
她再洁癖,也分得清主次。
......
这么好的天气,看来完全不用再担心什么了呢!
......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或许会因为光照而暂时退让,但它们一直都在,
于阴影处躲避,于黑暗中潜伏。
危险从未远离,它们时刻准备着。
但凡她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就会在刹那间,
品尝死亡的滋味。
......
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
解决一天的食物储备后,按理说应该珍惜白天的时间出发探索,何况还是今天这么晴朗的天气。
但是本该离开的她却驻足不前,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
之前一直在后山沼泽的外围搜寻,只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灵植的踪迹。
想想也是,尽管外围相比与中心更安全,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代表着被探索的可能性更大。如果这么容易就被她找到,那么灵植就不会那么珍贵了。
危险与机遇并存。
换句话说,
机遇的背后,往往隐藏着危险。
再这样漫无目的找下去是没有结果的。
她必须前往沼泽的更深处。
只是,之前收集的情报,大多是关于沼泽外围的,而沼泽中心的消息寥寥无几,还全是某某兽失踪一类的流言,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这样不做准备地闯进去,不和才嘲笑过的狼灭之子一样吗?
......
小小的身体停在原地思索着,然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朝着早就选好的方向缓缓走去。
身体按照某种奇特的频率一摇一晃,
明明是踩在一脚深一脚浅的沼泽地上,看上去速度却与走在平坦地面时差不多。
这是她这些天学会的沼泽生存法则的其中一条。
......
后山沼泽是一位严厉的老师,时刻督促她不断进步。
只是这老师她完全爱不上就是了。
在她像一块海绵,吸取着在曦月丛林永远无法学会的知识。
生活在这里的生物进行着一场永无止境的军备竞赛。谁但凡慢了一步,就会被残酷的法则彻底抛弃,死无葬身之地。
幸运地是,她活下来了,越来越得心应手。
现在的她,虽然元气量的增长微乎其微,但灵活性,对外界变化的敏感,爆发速度,各项身体素质都有了长足的提升。和刚来沼泽时的她已是截然不同。
现在的她,想必有资格一探后山沼泽中心神秘的面纱了。
她从未忘记此行的目的。
......
走吧,
最后再望了眼陪伴自己数天光阴的临时居所,
只因自己很有可能再也无法回头。
不入回归誓不还。
......
她离开了,前往真正的后山。
身影逐渐被雾气覆盖,
渐行渐远。
......
某一日,
后山沼泽中心一处,
与后山沼泽边缘似乎别无二致,除了墨绿色更深了一点,雾气更浓了一点,泥水潭更
多了一点......
由于食物缺乏,比起在前世动物频道常见的追逐,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存体力,这里的猎食者大多采取守株待兔的策略。
它们依靠出色的伪装技巧,过兽的隐忍能力,躲在某个猥琐的角落,一动不动,往往持续数周,颇有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气质。
......
一滩死水,被说不上名字的藻类和水草覆盖,远远看过去像是工厂排放的花花绿绿的液体。
走到其附近,时不时还有浑浊的气泡鼓起,慢慢升空,待到某个临界值附近,再也承受不住内外气压差异爆裂开来,体内秽气随之飘散,渐渐与空中无处不在的淡紫色雾气融为一体。
不知何时,这个透露着危险气息的水潭上逐渐浮现出一个物体,看上去像是一截腐烂的树根。
不,简直就是一截树根,但凡是没有看见之前景象的兽绝对会这样想的,只怪它实在是太像了。
只是,树根怎么会突然从水底浮上来呢?
......
但是,它们似乎生来就将自己置于猎人的位置。
......
早就蹲守在一旁的她趴伏在一丛芦苇旁,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
却从未想过,如果有兽能看穿这些拙劣的演技,然后反其道行之,就会把它们从高高在上的位置狠狠拽下,
......
随着那截“树根”终于沉不住气,想要露出鼻孔呼吸时,她心念一动,一块灰褐色的东西被抛到“树根”的方向,刚好落在它的两个鼻孔中央。
......
沦为猎物。
......
在被砸中的第一时间,这截“树根”还没有从突然袭击中回过神,然而,当闻到灰褐色物块那辨别度明显的刺鼻气息时,它那退化严重到只剩下兽性的大脑内一个仇敌的身形一闪而过。
下一秒,水花四溅,一个巨大的浪潮从原来“树根”的位置轰然而起!
长近五米的蜥蜴状躯体,狰狞扭曲的鳞片牢牢附着其上,狭长的嘴吻占据了三分之一身长,崎岖不平的利齿闪着寒光。
那是一条伪装成树根的鳄鱼!
......
沼泽尼罗鳄,和它们在地球的品种一样为群居,由最强壮的雄鳄鱼带领。
差异一:进化出了发声器官,通过超音波交流,但仅限于传递简短的词语。
差异二:由于交流的频繁巩固了种群关系,它们十分团结,首领具有无上的权力。
差异三:它的嘴部占全长比例更大,这与它们捕食的猎物体型有关。
......
她闹的动静还远不止这样。
这条首领鳄鱼的胸中已是满腔怒火,他张开大嘴,似在仰天咆哮。
她的耳中顿时被一阵巨大的声响笼罩。
紧接着,她旁边的水潭里,周围的水潭中,那些她注意到的或是没留意的,无数截“树根”在听到首领的命令后,一把撕下平时的伪装,化身真正的淡水猛兽。
仅仅数息,首领的身旁就聚集了十数条体型稍小些的沼泽尼罗鳄,
这些随后出现的应该是雌鳄鱼。
在面对即将降临的危险时,哪怕早有预料,但冷静到像她这样有余兴思考鳄鱼的性别也太过难以置信。
以前的她绝对无法做到这个地步,
在追逐力量的这条路上,
她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呢?
......
她没有在想下去,
疯狂的鳄鱼们肆意翻腾冲撞着,宣泄着它们无可匹敌的伟力。
它们企图通过这种野蛮的方式找到记忆中的仇敌吗?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太让她失望了。
好在,鳄鱼的视觉,听觉,嗅觉都堪称优异,更何况是这样的异世界,
不一会儿,一只鳄鱼就又闻到那股该死的气息,它怒吼着,暴戾中夹杂着只言片语。
随后,全部的鳄鱼都转过身,朝着她所在的芦苇丛猛冲过来!
这在她的全部计划中也是最困难的一环。
她已经离开了,但没有走远,
而就在离刚才水潭约二十米的一颗枯树的树干上。
......
和鳄鱼群不能过近,亦不能过远。
过远容易使后者跟丢,那样之前的准备就全都打水漂了。
而且有了这次的教训,下次鳄鱼们肯定会更理智,
能不能再骗到还难说。
至于过近嘛,这就不需要解释了。
......
她在逃跑之余,精细地把控着和它们之间的距离。
不能过近,不能过远。
宛若舞者于刀尖上翩翩起舞。
这还不是她要注意的全部,
这里已经不是曦月丛林了,
不是所有的树枝都能任她来去。
那些看似没什么不同的树枝,有些正吐着猩红的蛇信,等候着美食的光临。
她只能事先观察,标记确认安全的树枝。
现在,她必须确保踩过的每一根树枝,都是有标记的。
稍有差池,如堕深渊。
......
她没有办法事先演排,
这是第一次,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奇怪的是,感受着死亡如影随形,她反而愈加兴奋,
身体在燥热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体而出。
越是面临绝境,越是冷静,
也不知是适应了沼泽,
还是沼泽腐蚀了她。
......
就快到了,
同时分心于三件关乎性命的事情,她竟然还有余力分辨周围环境的变化。
慢慢地,她的一对长耳朵捕捉到类似于“丝溜丝溜”的细微声响。
是水下传来的,长条状光滑物体快速划过一般。
她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扣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