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李阳朝身边的这个人看去。
这是个有些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体恤衫，脸上脖子上都是血污，右脸颊上不知道被撕开了一大块，血流不止，伤口上很明显的还能看到一些齿痕。
这不是前天晚上那个病人的家属吗？
对那个还在地下冰柜里躺着的病人尸体，李阳的印象很深，自然也记住了这个让他有些厌恶的中年男人。
尽管有心想上去问一下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但想想吴文华还联系不上，就作罢想继续往楼上去。
“哎，医生....”
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有些尖细的叫喊声，与此同时，一双肥腻的大手抓住了李阳的胳膊。
正是那个中年男人。
“哎哟，是你啊，医生啊，你要帮帮忙啊！我这个脸啊，痛死嘞....”
这男的，人胖，力气也不小，拽着李阳的胳膊让他根本甩脱不开。
尽管心里不爽，但李阳还是和气的拍开他的手，告诉他，自己只是一个司机，并不是医生。
“哦，这样啊。那前天跟你一起的那位医生那？你看能不能帮帮忙，把我往前挪一挪，这人也实在太多啦，等轮上我，天都黑喽！你们都是医院的，肯定能联系的上，对吧？”
见李阳似乎不为所动，甚至皱起了眉头，中年男人又连忙说道，“这样，我给钱，五百，五百怎么样？不行我再加一百嘛！您帮帮忙！”
对这个大声表达着自己有钱的中年男人，李阳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的亲人生命垂危不愿意救，自己脸上掉了块肉就恨不得马上治好，花多少钱都愿意，甚至对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人用上了敬语。
无奈的摇了摇头，李阳只能告诉他，自己帮不上他的忙。
对于李阳“无情”的拒绝了他，中年男人刚刚脸上还挂着的笑脸，一下子就晴转多云。
李阳刚转过身，他就开始在背后用一种刻意压低过，却又能让李阳听到的声音，极尽尖酸的讽刺着医疗人员的不作为，见死不救。
好在李阳现在根本没心情跟他纠缠，老吴的失踪，急救站的催促，自己身体的状况，以及市区发生的暴力事件，千头万绪让李阳根本提不起精力搭理他。
见李阳对自己的讽刺毫无反应，中年男人似乎更加愤怒了，纤薄的嘴唇里，开始倾倒起各种污言秽语。
王丰这时候也回过神，听了他的咒骂，顿时双眉倒竖，扭头就要跟中年男人理论。
中年男人一看王丰外露的胳膊上一圈匀称的腱子肉，顿时缩了缩脖子。
好在李阳一把拉住王丰，赶紧拽着他上了二楼。
跟这种人无论讲什么，也是浪费口水而已。
................
连拉带拽的劝住王丰，两人上到二楼。抛开刚才的不愉快，朝着化验室方向走去。
才一转过廊道，李阳就注意到，化验室那边一个穿警服的正站在门口，远远的透过玻璃能看到，还有两名警察正在化验室里跟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聊着什么。
李阳眉头一皱，心里隐隐升起了几分不妙的感觉，但还是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哎哎哎，站住，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守在门口的一名年轻警察拦住两人问道。
李阳刚想说明自己的来意，却忽然注意到，这名年轻警官在向自己问话的同时，右手已经悄悄的摸上了腰侧。
在那里，是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皮套。
看着眼前这名警察明显十分警惕的眼神，下意识的，李阳就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哦，我们来拿一份血检报告的，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阳冷静的问道，眼里的疑惑十足。
年轻警察听完，倒是真的放松了几分警惕，捏着皮套的手也松开了一些，但嘴里依然十分严肃。
“什么事情不是你关心的！今天应该拿不了了，你们回去吧！”
“哦哦，好的，好的，那我们明天再来拿。”
嘴里回应着，李阳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朝化验室内飘过去，里面的警察有两名，另外两个似乎是化验室的工作人员，正坐在椅子上接受警察的盘问。
看着其中一名警察的侧脸，李阳忽然发现竟然有些眼熟，正想着呢，门口的年轻警察侧了侧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并让他们赶紧离开。
没办法，李阳和王丰两人只能离开化验室门口。
站在二层的楼梯附近，李阳掏出烟，给王丰也递了一颗。
“你刚才怎么不跟警察说实话呢？”王丰接过烟问道。
点着烟吸了一口，缓缓吐着烟雾，李阳摇头说道，“不知道，下意识就这么说了。”
王丰把烟夹在手里，也没点，脸上带着几分疑惑，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李阳楞了一下，看着楼下大厅里还在不断增多的病人，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丰。
有什么事吗？好像有很多，但好像又都没什么联系。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忽略了什么问题，但一时间千头万绪，又想不到从哪里开始梳理。
老吴不是在化验那些血液样本吗？他现在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警察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们在查问什么？
李阳脑子里的问题纠成一团乱麻，让他怎么理也理不清。别人总说羡慕他不记事，这样就没那么多烦恼，但他现在只是懊恼，自己怎么就那么不记事呢？
好像从前两天开始，事情就一件接一件的，让自己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他看着楼下大厅里那个站在楼梯口的中年男人，忽然想到，好像就是从接到那个病人开始的。
啊...对。李阳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明悟。
病人，死亡，低血糖，老吴失踪，好像千丝万缕的事情都是从那个病人那里开始的。
“哎，那不是孙姐吗？”
一边的王丰忽然说话，一下打断了李阳的思路。顺着王丰的目光看去，李阳在人群中看到了一身血污的孙晓曼，正脚步匆匆的从急诊科出来，往门诊大楼外走去。
“你也认识她啊？”李阳随口问道。
“当然认识啊，你不知道吗？”王丰看了李阳一眼，“她是老吴的女朋友啊....”
女朋友？
我说昨晚怎么那么爽快的就给开了检查尸体的条子，老吴语气不好也不生气，还热心的帮着打听情况。
原来是女朋友啊.......那就解释的通了。
李阳看着已经离开门诊大厅的孙晓曼的背影，暗暗想道。
等等.....或许我该去问问她，或许她知道老吴现在在哪？
看着孙晓曼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李阳知道事不宜迟，赶紧掐了烟，招呼一声王丰，拔腿就朝孙晓曼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