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飞灰湮灭,也有迹可循。
......
药王堡的石堡迷宫之间,传出阵阵风啸。风啸声在堡垒间回绕,仿佛是山精鬼魅在其中哭泣。
虽然屋内温暖舒适,紫琴听了不禁后背充斥着阵阵寒意,颤抖起来,赶忙从旁边拿过茶杯,喝了口茶,茶水很凉,并没有为她减少寒意。她继续翻动手中的书,试图将自己的心思浸入书中。但风啸声中有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将她硬生生自书中的世界抽离。
当摄人心魄的风啸声再度传来,紫琴终于忍不住合上她正在读的书,那是一部记载各种疑难杂症的古籍,出自某位早已长眠地下的古氏先人之手。
她打了个呵欠,用手背微微掩住嘴巴。晨色自窗外慢慢显露,窗台上摆着一个花盆,一株小嫩芽自花盆中探出了头。紫琴不时地会观望小嫩芽,整夜没睡,绝大部分原因便是为了它,然而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枫叶谷的人向来睡眠很少。
她挪动僵硬酸麻的双脚站起身来,稍微按摩之后,跛着脚走到壁炉边,壁炉里的火焰已灭,但余温尚高,显然是刚灭不久。她取下烧水的壶,回到书桌旁,往茶杯中添满温热的茶水,此时双脚酸麻的感觉也没了,走路的姿势也恢复了正常。喝了口热水,总算舒适了许多,然后坐下继续查阅桌上的古籍。
紫琴以善儿的模样跟随古岚一同来到了博古城,一是为了祭奠自己的外公,同时也想见识见识自己母亲出生的地方是怎样一个地方;除此之外,她也有自己的一些小心思。自梨木林祭奠老爷子后,在古岚的要求下,紫琴一直以真面目示人,只是极少在人前走动。
如今她所住的房间便是她母亲在博古城居住的房间,房内的程设与在枫叶谷母亲房间的程设大致相同,只有个别物件上的差异罢了,显然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很念旧的人。
......
在尿意的逼迫下,姬河从睡梦中醒来。拖着肥硕的身体,眯着眼睛离开舒服的被窝,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皇后,便披上外衣独自出去。他向来不喜欢在自己的卧房里准备夜壶,他觉得那样有损他的英雄形象,虽然他的英雄形象早就让他身上的肥肉毁了。
走到门外,清晨的冷空气让他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衣,守夜的两个侍从此时正蜷缩在角落里,轻声打鼾,本想上前踢上两脚,奈何尿意难耐。趁着晨色朦胧,赶忙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解决。
舒爽过后,整个人轻松不少,顿时睡意全无。返回的路上,药王堡的晨色让他忆上心头,鬼使神差地开始闲逛起来。姬河就这样一个人,沿着自己记忆的方向走去。
远处的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姬河加快了步伐,熟悉的庭院,熟悉的台阶,熟悉的房门,这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人的房间,房内女人的影子一如既往那样熟悉,不时地微微摇头、抬头,伸手拿起茶杯喝水等等,这些姿态都是那么熟悉,他感觉自己身处梦境,但他就想这样沉浸其中,不要醒来。
他站在门前,用手轻轻抚摸门上的影子,动作极其温柔,更准确地说——他的眼神更温柔!不对!他每一个动作,甚至幅度,都如梦似幻般地温柔。他打算敲门,敲门的手却停在半空。他犹豫了,不敢敲门,甚至不敢弄出一点动静,生怕眼前这来之不易的一切消失,就这样,静站在门外守护这份美好。
“陛下,您怎么在这?”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陛下打破了此间的宁静。
姬河惊醒的同时,发现影子还在,顿时舒了一口气,然后愤怒地转身,想要看清是哪个该死地如此不合时宜。
“怎么是你,”发现是古岚,姬河顿时收敛怒容,说道,“你到这来做什么?”
“送早餐。”古岚提起手中的食篮示意。
“给谁送,这里...”姬河习惯性地说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
“姨妈。”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打开了,一道绝美的身影从门内走出。
紫琴感受到了外面的动静,并且其中还有自己姨妈的声音,想来是和之前一样,给自己送早餐来的,便直接打开了门。
“你...”姬河呆住了,吞吞吐吐地说道,“你...是?”
熟悉的容颜,依旧那般绝美。
“这是琴儿,古韵的女儿。”古岚提着食篮上前,同时对着紫琴说道,“还不见过陛下。”
“见过陛下,”紫琴被姬河盯得很不自在,见古岚过来,略微见礼后,便移步古岚的身后,低头避开视线。
对于眼前这个身材肥硕之人,紫琴从古岚嘴里听说过:以前在博古城求学,一直痴情于自己的母亲,现在这般模样,确是真情流露。
看到紫琴有些被自己盯怕了,姬河略显尴尬,之前他还以为自己身处梦境,如今倒是有些醒悟了,仔细看来眼前这位年轻女子虽然与自己心中魂牵梦绕的那位神似,但气质上能够看出确实有些不同。
“你...你...好。”姬河说话仍旧有些吞吐,嘴角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这场景是多么的相似,古岚不禁想起当年姬河初次见到古韵时的场景,他也如现在这般窘迫,都说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初的爱意,便是紧张与害怕,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能再次看到这副模样。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古岚心想,毕竟两人的情况太过大相径庭。
“陛下。”这时,守门的侍从快速跑上前,跪倒在姬河的面前,全身颤抖不已。
“起来吧。”姬河平静地说道,“皇后醒了?”
侍从站起身来,躬身在一旁回道:“是的。”
侍从很奇怪姬河为何突然转性,换在以前,定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但如此甚好。
“那便先回去吧。”姬河整理了一下衣襟说道。同时转身向古岚和紫琴微微点头示意,尤其当眼神落在紫琴身上时,略带了些不舍的情绪。
“食盒给你,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就先走了。”待姬河走远后,古岚将手中的食盒递到紫琴的手中。
自从回到药王堡后,药王堡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就落到了古岚手中,如今这情形,确实够她忙得,再加上古木似乎对木清存有误会,让她很担心。但古木昨晚跑出去时说的那句话却提醒了她,父亲的疟疾确实没有完全弄清,等所有的事情忙完后定要好好查阅古籍研究一番,而且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可以研究博古城的古籍。
紫琴接过食盒,点了点头,目送古岚离开,便进房关门。
......
嫩芽伸直了它的腰,花苞拼命挤开芽瓣,一副随时绽放的样子。
此时,紫琴已用完早餐,城堡内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应是为了古木的授爵仪式。但那些都与她无关,此刻她的心思全部都在窗台上的那朵花苞之上。
在枫叶谷内有一种生长在沼泽深处的花朵,更准确地说,是生长在死去的生物尸体之上,它们伴生于尸油之上。
沼泽深处的活物常携带剧毒,而毒是紫琴最感兴趣的东西。继承了古氏血脉的她,同时也继承了她母亲极高的药师天赋,但药师是救人的,而夜戏子是为了杀人而孕育的,这两者之间绝然相反,而毒却很好的解决了这个矛盾。
她致力于研究各种毒物,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这种寄活在尸油上的花,并且尸体本身具有的毒性越强,花开得越是鲜艳。如果是无毒的尸油,自然就只会开出最朴素的白花。
此花的发现,让她欣喜若狂,这些年,她与她的父亲走南闯北,便依靠此花研制除了不少毒药,并且她还将此话唤作葬魂花,寓意着生命最后的绽放。
这次外公的逝世,她过来一方面是为了祭奠老人家。另一方面是听说外公死于疟疾,而任何疟疾都会都存有病毒的根源,虽然只剩下骨灰。但根据长安大陆的风俗,骨灰坛底会以尸油作底,在祭祀完之后,她重新返回了那棵巨大的梨树之下,挖出了老爷子的骨灰坛,虽然里面的骨灰已经随风飘散,但尸油却存留了。
如今这株花苞便是寄生在老爷子的尸油之上,虽冒天下之大不韪,但对于能毒死一代老药师的疟疾病毒,紫琴实在是垂涎欲滴。
花苞如约而至的绽放,只一团雪白,花开无叶,花虽开了,却非期待中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