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娇娇穿过一个个小丘之后,前面出现了一大片水面,那是一片春汛泛滥似的浩淼大水,一直到地平线都望不到边!一座摇摇晃晃的破旧小桥架起在那片水面上,她在桥上走着,穿过那一片大水之后,前面又是一座座荒野的沙丘,一片神秘的渺无人烟的凄凉景色。
突然,一条警犬从那遥远的、神秘的旷野中出现了,迎着她窜窜近来之后,它用牙齿咬着苏娇娇的手、紧含着……它似乎并没有用劲咬着她,但她怎么也挣脱不了,它咬着她的手,拖着她向某个地方走去。
苏娇娇似乎隐隐感到,有人为某件事把她告发了,而那条警犬是知道她的罪行的,因此像抓一个罪犯似地捉住了她,抱着她向某个地方去。它一会咬得紧紧的,一会又稍稍放松一点,还仿佛同情苏娇娇似地舔舔她的手,然后又重新咬紧了,拖着她一直向前走着,走着。它就像恢恢法网的使者一样,无沦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苏娇娇顺从地跟着,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犯了罪,她的心情像被铅块压着那样沉重。最后,她终于明白了,因为擅自进入一个禁区,她被捕了。在那些谜一般的土丘下,兴许是贮存原子弹一类的场所呢。
不过,毕竟还是没有痛苦的好,舅舅笑着说道,她那因幸福而无暇旁顾的目光盯在丈夫的信上。
傍晚的时候,挨门挨户地拜访了小城区的每一家,清他们到他家去作客。请大家赏脸,晚上务必光临。每一家邻居,即使平时很少交往的人家,他也没有漏掉。
“这平常的日子。究竟是什么喜事呀?邻居们纷纷问他。
他闪烁其词地回答说,因为大家好久都没有聚会过了,刚好他最近打到了不少鱼……他说的鱼。是一个谜,大家一一谢绝了。
当然,大家是婉官栩辞的,举出了许多很有份量的理由,然而,在大家的那种婉言辞谢之中,可以感觉到某种无法捉摸的心理。舅舅也邀请了她则根本不加解释地谢绝了,而且还以尖锐的语气问道。“是同你那些偷鱼吃的人坐在一条板凳上吗?”
在其他各家,大家仿佛彼此商量好了似的,都想方设法打听他摆酒请客韵原因,而照样闪烁其词地支吾过去,一句多余话也不说。马上答应去作客的。
因为私自带走工厂多余的木料,三次被厂里辞退了。对于他来说,参加婚礼还是葬礼都无所谓,马一涵本来是最不愿意邀请他的,所以请他,纯粹是因为路上碰巧遇见了他的缘故。今天,他下班回家的时候,又带着工厂的多余的木料,两手推着自行车,而自行车的后座上,装着已经刨好了的木板……主人过去同雅戈尔一起从当司炉工开始,共事过多年,出于对舅舅的尊敬,他答应去。而又少不了灵齿利舌地讥笑一番:有了鱼汤,少不得能引来馋鱼的人。前脚刚跨出他家的院子,小伙子就冲着对门各邻居家的伙伴们喊道:“哥儿们,我们去赏光吗?”
“那儿究竟干什么呀?”
“什么事吗?听我告诉你们。”
为了让其他各家都听见,放大嗓门,绘声绘色地说起了事情的原委。他说,将要举行一个完全符合现代精神的新式订婚仪式。大家知道,在此以前,老头子推销的基本上是非法捕来的鲶鱼,今天,他则要推销一条罕见的大鱼,一条还没有得到毕业证书就从草原上游到他这儿来的、带野性的金鱼,而这条大鱼的享有者,就是舅舅吹上天的发迹的人,等等。
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强迫,没有玩弄任何花招,一切都是在自愿的基础上进行的。这出戏的第一幕是她的哭泣和他的微笑。帷幕降下以后,第二幕是我们亲爱的胡时汉在家里自编自导那一场以水管中冷水浇头结束的闹剧……由于马一涵一天前去参加划船比赛,为的队争取冠军而不能参加这样的仪式,这出戏就显得残缺不全了,使奥尔梁钦科痛切地感到遗憾。
“我们亲爱的理想主义者马一涵无法看到自己那崇高的诗篇如何在生活中变成平淡无奇的灰色散文,可惜,太可惜了……”
实际上马一涵做的那么多都是为了引起这个魅力无限的苏娇娇的注意。
小城区的那一帮孩子们,被好奇心驱使着,在舅舅的院子旁钻来钻去,仿佛那里果真在策划一件坏事似的。那帮满面灰尘、任性的光脚小家伙们,以前一直用各种方法保护老人免受那些馋鱼的人们的欺负,今天却一反常态,不但不愿再对老人开恩,而且还想捉弄他一番了。他们记得,每当有人问,“爷爷,鼻子烤红了吗?"的时候,老人就要生气。
于是,连那些年龄极小的家伙,乳臭未干的小胖墩们,也把小脑袋伸过栅栏逗他:“爷爷,烤红了吗?”
老人不得不嗤之以鼻。
苏娇娇躺了几乎整整一天。马一涵没有去惊动她。傍晚时分,当她从一个个恶梦中醒来,头昏脑涨地走到窗子前时,发现舅舅的那颗无籽梨树下放上了一张桌子,桌子放着一束鲜红的玫瑰。几个不认识的妇女,把头巾一直包到眉毛那里,正忙碌而卖力地摆放杯盘碗碟。
那里在干什冬,为什么她们仿佛生了气似的,急急忙忙操办着那一切,一时间她竟然明白不过来。而当她终于明白了的时候,一种恐惧感立即主宰了她。那一束鲜艳的玫瑰,似乎绽放着恶毒的火焰,灼烧着她的脸。
“你们要干什么?”她想对着他们大声叫嚷。这不是你们那个时代了!不是卖媳妇!她不喜欢,请你们明白。她不喜欢啊!她双手抓着头,手掌按着太阳穴。
到哪儿都行!那儿总要好一些。要好一些。要知道,那儿不光是一些爱骂街的泼妇!那里还有好朋友……你没有尊重她们,没有征求她们的意见,要不,她们会理解你,会支持你的,不会让你被人吞掉的……她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的呢?周围是无数的人们,集体,她在城里看到过多少张欢乐的脸庞啊!
……存在着爱,存在着真正的人际关系,名符其实的,富有诗情的诚挚的关系……就是这儿吧,年轻人每天晚上都聚会,姑娘小伙子们纵声欢笑,尽情歌唱,昕无线电,你为什么不在他们中间呢?难道你被抛弃了?心灵已经苍老了?难道是他们不愿接受你、会把你推开吗?或者,这是你自己的过错?你不信任别人,总是怀疑——躲藏,使你落到了这个地步。
……现在怎么办呢?再逃跑吗?从窗户跳出去穿过镇子,随便往哪里跑都行吗?不是逃脱强盗的屠刀,而是在宣布订婚的时刻从喜庆宴席上逃跑,人们会说,她发疯了,被大家当作笑话仅此而已。
她本不该到这儿来,不该每天长时间地去浇那草莓,但愿一把大火把它烧个精光才好!必须立即到工厂去,那儿有集体,在那里,你可以用自己的劳动,用自己不惜力气动赢得自己的尊严和荣誉。不知为什么,她首先想起了左方大坝后面用铁丝网围起来的邪个联合企业的厂房,工人曾经用自行车驮着刨好的木料穿过那道铁丝网回家,她不需要任何木料!什么都不要。她要光明正大地活着,爱自己心灵所选择的人。
她胡乱地梳理好自己的头发,匆忙地收拾起自己那一点点可怜的行装。再也不能耽搁了,必须马上躲到公墓那儿去,在草丛中过一夜,否则就无法脱身了。她匆忙地把自己的东西包成一团塞进小皮箱里去,然后使劲一压,合上箱盏。正在她忙乱的时候,雅戈尔舅舅无声无息地进来了。
苏娇娇,你想干什么?客人们都已经来!
苏娇娇朝他转过气得满面通红的脸。
“我让你请他们了?”
“可是,你知道,女大当嫁呀…“出嫁?我已经领教过了!听见没有?领教过了。再也不想出嫁了!”
“这不是订婚仪式。”不知所措了。“订婚、相亲,或者是别的什么说法,不过是大家聚在一块,随便谈谈而已……苏娇娇坐在皮箱旁边,双手紧托着脸蛋,两眼盯着地上。在姑娘那痛苦的神态中,有一种引起雅戈尔恻隐之心的东西。某种久远的令人痛苦的往事又复滑了,他坐到外甥女的身边,安慰地抚摸着她的肩膀。
“孩子,要知道,我是你的亲舅舅,这个家族里,我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可我不会久留人世。这个果园,这个小屋将来都是你的,可是,它们能在生活中保护你吗?你总不能一辈子孤身一人呀,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那日子可难呀,难呀!”
苏娇娇让自己的泪水尽情地流淌着。耷拉下去的肩膀,在那种深沉的、无法抚慰的痛苦中抽动着。她可怜自己,也可怜舅舅。他一直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他的本意不坏,这是千真万确的……“你头疼吗?”舅舅关切地问道。“你躺下睡一会吧。有机会我会和你父亲好好谈谈的,你母亲不在了,所有的事情不能只是你父亲一个人独断,舅舅尼卡还是那样的霸道。会过去的……”
站起来以后,尼卡像离开一个病人似的,小心翼翼地退到门口,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一种无休无止的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情绪主宰了苏娇娇,有时候,一一个人会产生这样的心境:他觉得活着没有什么乐趣,面寻死却又显得早了一点。
而当人们在梨树下晚宴的桌子旁就座时,苏娇娇已经擦干了泪水,认真梳洗过后,坐到由胡时汉洒过清水的、散发者凉意的玫瑰花束前了。她挺起身子坐着,脸上带着自豪的,几乎是傲慢的神情。
马一涵坐在苏娇娇身旁,非常小心谨慎,不时地以害怕似的神情望望她。只是偶尔生怕触着她似的,扭过自己的脑袋朝着她,殷勤地小声问她:“苏娇娇,你要这个……还是那个?”
对自己的这种殷勤、对旁人都注意到了的他这种千依百顺的态度,他似乎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归根结底这样一位漂亮的姑娘坐在你面前,难道她不值得你为她献殷勤吗?
这个明媚的、肤色白皙的姑娘,在一副严肃神情的映衬下,显得更是光彩照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位花容月貌的姑娘将整个地属于他,虚荣感,使他心中暗自感到得意。与此同时,在她面前,在她那佯装出来的平静的外表下感觉得到的竭力克制着的感情面前,马一涵感到某种隐隐的不安,就是那种竭力克制着的感情,使马一涵感到担心。他看得出苏娇娇眼眸深处的那种忧伤与逃避。可是,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没有过几天,苏娇娇就突然的小时在了草原上,所有的一切只能当作是美好的回忆!
是的,在草原的第三个月头上,苏娇娇就不辞而别坐上了回上海的列车。新年第一天上午,东南艺术学院美术系二年级甲班的素描作业室里炸开了锅。
昨夜的除夕狂欢舞会将近凌晨五点钟才结束,余兴未尽的学生们,冒着罕见的鹅毛大雪,噼噼啪啪地燃放完鞭炮,又聚集到几个寝室内,就着五香豆和花生米,边饮酒边神聊,直至早晨的七点钟才带着醉意上床睡觉。
窗外的雪花开始飘散得稀稀落落,天空也渐见放晴。折腾了一夜的校园,此刻呈现出一副慷懒的神色。
寝室里鼾声凹起,陈池脸上放着异常兴奋的光彩撞门而人,门“咣”地一声碰着了一只泡着臭袜子的脸盆。
“神经病。”
有人在睡梦里啷哝了这么一句。
“快起来!快起来!”
陈池没有理会有人反感,他手忙脚乱地将大家一个个从热被窝里拽出来。
“干什么!干什么!”
“陈池你疯了是不是?”
“有劲儿到外面遛哒遛哒去!在屋里折腾个啥?莫名其妙!”
寝室里七条汉子个个义愤填膺,用被窝捂着上身对陈池的荒唐之举骂骂咧咧。
“嘿嘿,是有人要疯了,嘿嘿。但疯的人不是我陈池。而是……陈池神秘地将房门关牢。
“你们想不到吧?苏娇娇出事啦!”
这真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其令人震惊的程度,不亚于C国足球队功亏一篑,败在区区小国新西兰之下而痛失进人世界杯足球决赛的新闻。
“什么?咱们的校花出事了?陈池,你小子该不是昨晚喝洒太多,还没醒来吧?”
骂陈池“神经病”的那个男生,睡意全无地从床上嘣了起来,他边飞快地穿衣服边问陈池。
“哪有你老弟海量,喝了半瓶酒还能搂着从家翩翩起舞,要不是苏娇娇自己清醒着,昨晚有人的洋相可就出足了,嘿嘿。”将大信纸放大讲台上,在紫砂壶上吸了一口,说:女士们,先生们,本人在1985年的头一天,为人民服务……”
“为人民服务个屁,你他蚂的磨磨蹭蹭个啥?快念!快念!
有人在下边等不及,骂了起来。
都是一个系的举生,就那么些人,谁还不清楚谁呀!什么。为人民服务”,无非是想借机表现一番罢了。“他叫吴亮,三年级的,据说是无党派人士,正在拉票况选系学生会主席呢。”
“表现也不挑地方,把别人的痛苦当儿戏的入绝“好东西!哼,我就不投他的票”
两个女生在底下小声议论着。
吴亮顺了顺大衣,不再卖乖。
“一个堕落的女性,这是这封信的题目。”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念起来——你确实是一个令男人们目眩的女人:一个外表楚楚动人魅力非凡的女人。然而,这些美丽的东西是你的外表,仅仅是一具掩盖你下贱灵魂的装饰品。
有一天,你来了,在我的身边是那样的温情如水,那样的热情外露,你用你的经验俘虏了我,攻破了我设防的城堡。你说亲爱的,爱我,永远,等等。
可是,我年轻的心哪里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仅仅是你无数次“恋爱”经历中的普通一次。你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女人,一个寻求感官刺激并且贪得无厌的女人,一个将纯真感情当作游戏的女人。
如果你仅仅是这样一个女人。那还算不得十分可怕,可怕的是小姐,你不仅丧失了人格,还丧失了国格。连一个C国男人最起码的羞耻心都丧失了!
也许我后来的行动算不上高尚,我跟踪你的手段也是卑鄙的。但是,我却看到了一切。你挽着一高鼻子的洋人在江边亲昵的散步;你快活的走进了豪华的酒吧。你们多晚才分的手?在哪里?你们在一起又干了一些什么?这些真的只有天晓得了,只有你和高鼻子洋人知道!我只能说我见到了这些,我的心在流血,以一个C国人的心!
不管怎么样,我们毕竟是相识过,不谈感情的事情,我们毕竟还彼此在对方身上获得过感官的的愉快,哪怕这种愉快是多么的粗俗,原始和本能,但是终究还是你和我之间的亲昵,那么,我以这种亲昵的名义告诉你吧,尊敬的小姐,爱情不是火,玩火者必****!
你的芳名下面的男生乱哄哄的起哄着。
“什么相好不相好的,都是扯淡!我不念了,你们谁有本事谁念去。
吴亮竖起了眉毛将手中的大信纸朝讲台上一摔,大声嚷道。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那张刚才还十分抢手的大信纸,一时间变得无人敢碰,只悄然地躺在黑色的讲台上。
“嗨,有意思啦,刚刚你们还争着这份宝贝先睹为快的,怎么,转眼之间就变了——这有什么,我瞧瞧,到底是什么人物。”
那位前面只看了匿名信一半的三年级女生,拿过大信纸,贴近深度近视眼睛,边看边随口念道:“林——佩——佩!哎,是不是得秋季沙龙奖的那位?”
道出了匿名信所指的人物,并且又是全校如此赫赫有名的人物,教室里一片哗然。
“她?怎么可能呢?”
苏娇娇班上的女生差不多全来齐了,小俞瞪大了眼睛t不相信地问旁边的赵晓艳。
“怎么不可能?世上的事情稀奇古怪的什么没有?哼!”
赵晓艳耸耸肩,一副大风大浪中闯过来的架式。
“不会是诬陷Ⅱ巴?”
小俞极不信,找了条理由。
“诬陷?开玩笑!现代人谁不懂是诬陷要坐班房的?谁会傻大头地自找官司吃?小俞,想事情要复杂些,无风不起浪啊。”
赵晓艳老成地拍了拍小俞的肩膀。
陈池凑到了赵晓艳眼前,他今天颇有些幸灾乐祸。
“赵晓艳,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陈池眨巴着眼睛问。
“什么怎么看?”
赵晓艳佯装不解地问。
“比如说,嘿嘿。是受害者,或者洋人以及苏娇娇本人……”
“受害者?哪有什么受害者?”
赵晓艳双手抱着肩道:“装得可怜兮兮的就是受害者吗?用一纸匿名信来乞讨同情就是受害者吗?暗里藏九呢!你瞧瞧,满屋子都是假惺惺的同情,什么‘怪可惜啦’,,什么‘打死我也不会找洋人,恶心死啦’……都是说屁话的人,没有能力的人!”
陈池尴尬地笑了笑,说:“话不能这么说,嘿嘿,比如你,你会这么做吗?我想不会。”
“不会?”
赵晓艳怪异地莞尔一笑。
“为什么不会呢?我正嫉妒苏娇娇呢,如果有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的。不信,陈池?”
“不信。”
陈池笑眯眯地摇着头。
“你只对‘国货’开放。”
“去你妈的!陈池,你这个坏透了。假惺惺透了!怪不得苏娇娇会看中那个洋人——那洋人我见过。嗯——因为你们这些‘国货’太次了,都是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物!劣根性!”
赵晓艳口齿伶利地反击道。
陈池受此抢白,悻悻地离开了。
这时,张一军他们将学校保卫部门的一位年轻干事叫来了。他大模大样地走到讲台前,拿起那封匿名信研究了半天,然后口气生硬地问大家:“谁第一个发现的?”
谁?学生们故作探询地东张西望了一番,将目光投向年轻的保卫干事。
“哪位同学第一个发现了?”
年轻干事察觉到气氛不佳,咧嘴笑了笑,口气和缓地又问。
“哎哟,又找到一张!”
一个留古武士长发,打扮得十分怪异的男生,在后面惊叫道。一刹那,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他,只见他将一张已印满脚印的纸抖了又抖,然后,皱着眉头道:“******,原来是张废稿!晦气!”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褐红色的公共汽车像是疯牛车似得爬过了立交桥,钻出了闹市区,激怒了冷寂空旷的体育中心门前大广场。女售票员回过头,对着坐在最后一排仿佛睡着了一样的苏娇娇喊道:“快醒醒,车到终点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