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到紫澐堂时已经接近亥时,栀然一脸愁容地在门前踱着步子。看见暮妡窈安全返回了,才长舒一口气。暮妡窈赶紧抱紧她安抚一番,主仆二人虽然平时没大没小,但栀然户主心切,深怕她的大小姐在外面受了什么欺负,坐定后暮妡窈便将刚才齐滕所说之事细细给栀然讲了一番。栀然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皱紧,柔声说道:“妡窈,我觉得此行不妥。他齐滕虽与你有婚约在身,但你并无义务与他一起去冒险,这北地我曾听很多人说起过,本就气候恶劣渺无人烟,妄念海更是极其难寻,即便是寻到了,那海中妖邪迷障丛生,很多修为大能都有去无回,况且是你们呢?”栀然一脸担忧的看着暮妡窈。
“栀然,我知你心疼我,但我去意已决,我在这鹤栖山待得太久了,心法一直不得精进,父亲常说只有在外游历才能体会真正的蜉蝣心法,我也想借此机会看看齐滕为人如何,岂不一举两得?你在家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小姐,那请允栀然同你一起去吧,我的命就是你的,每日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安睡。”暮妡窈眼圈一热,狠狠地点了一下头默许了。主仆二人又说了一会话,简单收拾了行囊便就寝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暮妡窈早早的起来了,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留给父母,只说大婚前到外面去采买一些珠宝首饰,不日便归。换上一身湖绿色的短打贴身长衫,手持瑶华与栀然穿过鹤栖山的薄薄晨雾很快就来到了山下。
“师姐!”暮妡窈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几日前仅仅见过一面的师弟倪尘君。晨雾中少年面容清丽而俊美,看着栀然身上的包裹,眼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
“师姐可是要外出?现外面时局动荡,你与栀然在外恐怕不太安全,可否告知尘君要去到何处?”
暮妡窈看着他,回想起父亲曾和她提过倪尘君的身世,内心突然柔软而刺痛着。自己作为师姐这几日就口头答应照拂他,可是连鹤栖山都未带他转过,她从小是在父母家人陪伴下长大的,可倪尘君自小便颠沛流离,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他的眼神中那种如浮萍般的孤独让她心中刺痛。
“尘君,我要去极北地,此行危险而辛苦,不如你代替师姐留在鹤栖山照顾师父吧。等师姐回来一定陪你好好修炼。但…假如你愿意陪我同去,我们便一起走吧,爹爹应该也授予了你一部分蜉蝣心法,我看你原也有修为功法在身,咱们相伴也是个照应。路上我派金腰燕回来告知父亲一声,只说你路上保护我,师父定不会怪罪于你。我知你心中孤独,一路上师姐定会照顾你,初见当日对你的承诺我不会忘记的。”暮妡窈温柔地看着他说。
“尘君一切听师姐安排。”两人相视一笑,少年因内心激动,脸色不再苍白,而是泛出桃花般的红晕。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人理解他的苦痛,他所求不多,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份不孤单,简简单单的陪伴而已。
三人很快便和齐滕汇合,齐滕身边带着一位侍从和一个妙龄女子。六个少年便这样向北地出发,也许只有年少轻狂才会一往无前,不知即将面临的会是改变每一个人命运的荆棘塞途。鹤栖山地处中原,六人行水路从鎏金河出发,一路向北,近了北地气候明显与中原不同,现在虽然已近夏日,这里却依旧寒冷。三日后六人在北空城落脚。
“舟车劳顿多日,咱们在这个路漠客栈修整两日吧,一会吃过饭,大家可以去采买些所用之物,毕竟北地和中原气候完全不同,我们的确穿的过于单薄了。”齐滕在六人中年龄最大,而且还是此次北地之行的发起人,一路上一直在安排着大家的大小事宜。
“来路上,我们六人在一起过于引人注意,所以我安排大家分船行往北地。妡窈,现在只你我二人熟识。不如互相介绍一下带在身边的人吧?”六人坐定后,齐滕安排好吃食,一脸冷漠地看着跟在暮妡窈身边的少年。暮妡窈出来游历带个婢女是很寻常的,可是身边这个俊秀少年似乎每日都在她身边悉心照顾,看着他二人这样在一起,齐滕这几日异常的烦躁,又不能直接去质问暮妡窈,心中无名火压抑到今日,就等着暮妡窈的合理解释,毕竟她是他即将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是我贴身婢女栀然,从小与我一起长大。而倪尘君,是我父亲刚刚收的关门弟子,也就是我的师弟。本来我是想独自一人来寻妄念海的,但这二人实在是不知好歹,非要同我一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到时候可别要我救你俩。一个拖油瓶不够又来一个,真是恼人啊!不如这样,碰见什么妖邪先拿你俩去塞牙缝吧?”暮妡窈一脸戏谑地看着身边二人,巧笑嫣然。
“您老人家可得了吧!这几日也不见您修炼,心法可还记得?白龙都化鳞片了,还能唤出来吗?我看尘君少爷每日都在修炼心法,到时候我还是指望尘君少爷保护我吧。”栀然仍旧一张冷脸,一如既往地拐着弯地贬损暮妡窈。倪尘君一脸宠溺地看着两个少女,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三人已经不再陌生,这主仆二人一路上嬉笑怒骂的好不热闹。三人仿佛相识多年,一路上相互照顾,这种温暖让倪尘君每日都心情愉悦,多年的心酸孤苦逐渐融化消散。
“哦,倪尘君?拜入暮家门下之前可属于哪个世家?未曾听闻世家中有倪姓呢?妡窈,一直未与你介绍,阮思玉是我父母在世时相认的干女儿,从小与我一起长大,阮氏一族修得是逍遥剑派。而我这贴身侍卫也是名门之后,岳麓山程门一派多年前便于我族交好,程越自小便跟在我身边,既是侍卫也是我的手足兄弟。我身边可不容许有什么杂七杂八不知底细的人。”看着暮妡窈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齐滕多日的烦躁终于压抑不住。他一脸似笑非笑的冰冷态度,让在座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敌意和轻视。
“齐兄,我本是孤苦之人,我师父可怜我漂泊多年,将我收入门下。必然不是世家出身…”还未等倪尘君说完,突然感觉到冰冷而颤抖的手上一片温热和安宁。暮妡窈柔软的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拍着。
暮妡窈面色沉寂,直视着齐滕,厉声说道:“齐公子,英雄不问出处,尘君既入了我门派,便是我门派中人。假如有人诋毁他便是诋毁我暮氏,这茶饭不和我口味,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