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雨渐红。
蓝色的雷海之中,紫色的流光四转,划出一道道莫名的轨迹。
通过云洞漏出的视角之中,下方大多数人大抵知道那是葡葡,但是不清楚他在作甚。只有携带了祭器的几人才能看清葡葡一直在追逐的幻影。
那是众生相。
无数次的碰撞,交击,飞石碎岩不断从百仞高空直落,逼得众人一退再退。
更恐怖的是云洞之中还传来一股持续上升的恐怖威能,竟然压迫的山下众人的护体气机自主运转外放而发。
此刻的日已为云层掩盖,连山域数十里开外都有所波及,蓝色的雷电将云层渲染出惊人的青色。七荆与夏璋能察觉到在那如今目力可见的天之最高处也是云层的最深处,有着一种让人本能悚然的事物在成型,比之那股威能还要让人惊惧。
那是源于自古便刻在骨子里,传自先人的本能在畏惧。
邬晋沉默着直视上方不断汇聚的紫色雷池,冥冥之中的气机在逐渐加深与他的联系。
不能等到成型,会死。
此刻万印加身稳住的形神已经能初步行动,邬晋背后逐渐开始放出万千光辉,结出硕大的金轮。金轮的上下左右各计一刃正在缓慢汇聚光辉伸出,轮身密密麻麻逐渐铺满古怪难明的文字,作为代价则是如同刀刃立天的昭阳主峰不断地崩解,损毁已然过半。每一座随着山体瓦解的寺庙都让他的力量增强了一分。
“还差一线,尚差一人未归。”
言语出,金轮上方的利刃,直射雷池而去,同时带出一股持续不断地金线,恰如藕断丝连。
似乎是察觉受到了挑衅,雷池之中翻滚的紫电不断地盘绕打转,急欲冲出。
金轮射出的利刃在靠近雷池百丈之处便难能前进,同时随着雷池的蓄满进度加快,即便停留在原地,都让利刃不断地颤抖,借由金线传到邬晋体内,已经能感觉到分散在天地之中的微弱雷霆。
只是,当你感受到雷霆时,雷霆也察觉到了你。
轰隆隆。
一瞬之间,千万的蓝色雷电如受导引,齐聚邬晋之身。
蓝色的云海开出了白色的电花。
那电花久久未散,也说明着一个事实,那便是邬晋还未死去。
随着时间的过去,游离的雷霆逐渐减少,电花的大小逐渐有所萎缩,依稀能见得邬晋的身影。
衣袍破碎,身形狼狈,而笑容愉快,此刻他自语道。
“雷霆者,阴阳之枢机。传闻有雷劫法,先造劫数,借天劫导正气机,清洗业力,超凡脱俗,破而后立,难道出乎于此吗?”
先前的雷电不断地打在他的身上,如果是原本的邬晋,恐怕焦尸都不会有,直接尸骨不存,但此刻的他是邬晋亦非邬晋。
如若不能胜,那么昭阳山注定毁去,如此,不如自己毁去它,以提升自己的实力,搏一线胜机。只是这个过程由他开始,却并非他主导。此刻的邬晋已经很难言明是谁了,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他不是原先的他了。
借雷电贯体,除去肉身凡胎,彻底将根底转为众生之愿。如此,随时随地可借愿力再生躯体,先前为雷电炸毁了十七次,十七次一念重塑。
每一次的重塑,都让他的身躯多了一丝金芒。
雷火炼金身,顺带着金轮都益发澄新,充斥着恐怖的气机。
此刻邬晋便彻底只是一个名字,他已化为完整的鬼神。
活的鬼神。
从开始一瞬便知道错了,但邬晋已经无能挽回,只是徒劳的挣扎,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自我。作为妥协,新生的鬼神以邬晋为自我,然而观我涉及到的观念却不是邬晋可以干涉的。毕竟观我比较的是认知的高低,只是作为最后一位僧师,他的老师阿曼达早早离去,因而他的积累可能在所有僧师之中是最弱的。
所以,此时以邬晋为自我,以最早的那位僧师为主导,借助万民的愿力,导引雷劫洗礼,这位鬼神正在向完整之路大步迈进。
此刻的他双眼放出两道金芒,扫视天地,开口道:“我的老师,你在哪里?你的学生很想你啊?”
很快两道金芒汇聚在远方的一处虚空之中,阿曼达显出身影。
“我师。”
阿曼达此前便已到了附近,只是碍于雷劫将成,不敢靠近,此刻无奈被揪出,倒是在认真的端详这位新生的鬼神,说道:“你不是老衲的徒弟。”
“我认为是就够了,”说着邬晋面如冠玉的脸庞布满了慈悲之意,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阿曼达道。“老师,您应该能感觉到那种不完整的感觉吧,很想回到我这里吧。
那么就让我们师徒合二为一,从此一起救济天下,普度众生,岂不妙哉?”
阿曼达默然,他确实察觉到那种源于意识深处的呼唤,就像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一样,但同时由于先前后灵柩以两道明灯印导正路途,更是出于对邬晋的师徒之情,让阿曼达的自我彻底清醒,并不会因一言而弃了性命。
“直娘贼,你咋不想想自己会怎么死呢?”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入神似魔的紫色身影终于在无数次气机的碰撞之中,将已然暗淡的众生相活活撕裂成两半。
残余的气机回到邬晋的体内,他没有看葡葡,尽管他很快就会因此后悔,他继续问道:“老师,难道您忘了我们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了吗?
我初上山时,因体贫多病,常常卧病在床,都是您为我熬煮汤药。因为疼痛难忍,睡不着,是您将我抱在怀里,不停”
阿曼达目光有些散开,似乎有所缅怀,随即他身形一顿,迅速说道:“停,你绝对不是老衲的徒弟,我那徒儿没你这么会说话。”
邬晋看着阿曼达,叹道:“没您想的那么严重,我只是一下子学到了很多而已,因而有所变化是正常的。”
“哦,那不知可否请教,老衲忝与何人共授一徒?”
邬晋不敢直视阿曼达,也不敢不作回答,言道:“青阳日系,唐狩功。”
“哈哈哈哈。”阿曼达开怀笑道。“老衲真是三生有幸啊,与日系长老共事一徒。”
邬晋闻言讪讪。
“可是据老衲所知,日下青阳三位日系长老似乎并没有哪一位的名字是唐狩功啊,那到底是哪位尊者的化名呢?”
双方沉默。
随后邬晋开口道:“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唐狩功是青阳早期的日系长老,历法亦系其创,更是昭阳山的始祖。”
阿曼达双手合十,低首道:“老衲是真不知,岁月至今已经如梦似幻,青阳昭阳的记载早已模糊不清。”
不待邬晋回应,阿曼达继续说道:“不知尊者当面,老衲失礼,只是尊者既然已经谋夺了昭阳山千万载的底蕴,不若放过老衲的徒儿如何?
我可以身代之。”
不称祖师,便是不认。如若千万载之前,便伏笔至今,不认也罢。
邬晋肃容,似在考虑,随后笑道:“不行,我都要。”
阿曼达抬头,既然先前没认,那么现在,便也不算欺师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