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枭烨挥剑的时候,红衣姑娘警觉,飞身后退,却还是被小剑砍断青丝一缕。
红衣姑娘心中还在惊讶不定的时候,没想到窦枭烨还有余招。
重伤在身,繁复的招式使起来费时费力,窦枭烨选择的无非是“快”,没有技巧亦没有半分花哨,直刺横削,凭着出人意料的起势和一股怒极后的冲劲,那以“快”见长的红衣姑娘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十余招之后,红衣姑娘似从惊讶中走出,眼弯唇勾,也不急着出手,凭着轻功左闪右躲,看准了窦枭烨坚持不了多久,有意故意戏弄。
窦枭烨再刺过来的时候,气力已竭,红衣姑娘水袖一带,打在他的手腕上,小剑脱手,“叮”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的时候,窦枭烨手腕也被红衣姑娘拇、食二指扣着。窦枭烨被制,脚下不停,直踢那姑娘膝上大穴,哪知红衣姑娘反应更快,带着他的手旋身一转,人已转到窦枭烨的身后,将他的右手反剪,脚一起一落,窦枭烨只觉得膝盖一麻,人已半跪在地上。
窦枭烨手被红衣姑娘压在背上,弓着身子半跪着,垂着头,再不能动,这一切都太快,快得天边的红紫还没转成橙红。
“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红衣姑娘略带惋惜的声音从身后传到窦枭烨的耳里,明明吐字清楚,窦枭烨却听不清晰,脑子传来的眩晕感让他无力再挣扎半分。
没有得到窦枭烨的半分回应,红衣姑娘冷“哼”一声,指甲嵌进窦枭烨的手腕肌肤里,窦枭烨一痛,眼神清明了些许,却也只换得一声冷笑。
嘴角扯起来的冷笑弧度红衣姑娘没有看到,却听到那轻不可闻的鼻音,变掐为捏,手下力度一重,腕骨“嘎啦”声,碎裂。
突如其来的碎骨之痛让窦枭烨闷“哼”起来,牙被咬得死紧才将痛呼关在口中。
“呵,”红衣姑娘松了对窦枭烨的钳制,转到窦枭烨身前蹲下,抬手挑着他的下巴,好笑的欣赏他那苍白略带青灰的脸,看到他咬得死紧的牙关,“好心”劝慰,“如果觉得疼就喊出来,反正也没有别人,忍着多苦啊!”
见窦枭烨一声不吭,表情僵硬,红衣姑娘也不再笑了,面无表情如一开始在大门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心寒,“右腕腕骨碎了就听话多了,早知道你求的是这个,我成全你就是。”
想到那红衣姑娘接下来要做的事,窦枭烨费力的嘴角一掀,“多谢”二字从牙缝里挤出,柔弱无力、微不可闻。
左腕处传来的疼痛没有右腕严重,可能是疼痛到了一定的程度后身体便麻木了,也可能是早有了心理准备,窦枭烨为自己还有闲心想这些觉得好笑。
身体的极限已到了顶点,无关疼痛,所以,当红衣姑娘松开捏住他左腕的手的时候,窦枭烨昏死了过去,面朝下,身下一片赤红。
伤是旧伤,前与花乾比拼内力,后与红衣姑娘比拼速度,两次相搏,那些刚刚愈合的伤口早就迸裂开来,透过黑色的衣裳,染红了绿草茵茵。
毓秀峰下的东边院子,静默的主厢里传出一声尖锐的“不要”二字,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你终于醒了。”凤儿走到被噩梦惊醒的姑娘身边,满面关切。
初醒的人面色苍白,嘴唇都在发着抖,迷茫了看了看四周后,看到凤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了半晌后,才抖着声音问,“那个人呢?他……我……我做梦梦到他被人杀了,他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好多血,他是不是流了好多血?”
凤儿一来到毓秀峰后满眼满心的都是小雨,哪里注意到了窦枭烨的生死,见大家绝口不提窦枭烨,以为他出了事,看小雨满心担忧,不想让她多想,生硬的转移话题,“小姐你刚醒来,一定是渴了吧!”
小雨挣扎着要起身,“现在什么时辰了?他服解药了么?什么时辰了?不行,我要亲自去看他,解药还在我手上呢……凤儿,扶我去找他,凤儿……”
凤儿怔愣的一动不动的看着要坐起来的人,心里暗叹了一声后,才缓缓道,“他……多半是出事了……”
“出事?”小雨脑子一阵空白,一时还想不出“出事”是什么意思,呆了呆后,才呢喃般的又问了句,“出事?”
凤儿点头,心里一痛,倒不是因为窦枭烨,而是看到小雨变得越来越差的脸色,还有那越来越空茫的双眼。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出事?怎么会出事……”翻来覆去,小雨的口里都是这几句话,心空空的,鼻子酸酸的,说话都变得不利落了,“他是……是我手把手……手把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啊!他怎么会出事?怎么会出事啊?我……我……我还为了他……为了他受伤了!明明……明明在我昏睡前还好好的……还好好的……”
“小姐……”凤儿蹲下来,握住小雨的手,却不知道说什么。
小雨却还在自顾自的呢喃,“……都怪我,要不是因为百日醉,他就……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只顾着自己……顾着自己好玩……”
看着红了眼的小雨,凤儿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不是小姐的错,不是……小姐也是要救他的关系……尽力了,你已经尽力了……”
睡了个好觉,闻道神清气爽的摇着扇子走进屋子,就看到一主一仆握着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儿,不禁取笑,“这是为谁哭丧啊?”
小雨没见过闻道,听到闻道的问话后,稍稍怔愣了会儿,将头转向里面,止了絮絮叨叨的念叨,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了。
凤儿看小雨不再说什么,不愿再惹她伤心,直起身子,走到闻道身边,“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闻道一惊,这个叫“凤儿”的丫头从来没有这么礼貌的称呼他,难道是因为主子醒来才转了性子。
看凤儿表情认真,闻道便向外间走去,凤儿跟在后面,直到走到庭院中,才开口,“小轩的主子就是你吧,你既知道小姐是药王谷的谷主,那么就一定知道窦公子是小姐救的,窦公子……窦公子死了小姐很伤心,但是,作为医者小姐尽力了,她却认为是自己的关系才让窦公子……等小姐伤势痊愈,我就带她回石川,只求你们不要在她面前提‘窦枭烨’三个字。”
闻道一开始还听的云里雾里,到最后才知道这主仆二人是误会窦枭烨已死,“哈哈”一笑说,“原来是以为那小子死了啊,真是笑死人了……”
“嗯?”凤儿一脸惊讶。
闻道收起笑脸,“他还有事,可能要过几日才能来。”
“过几日?”凤儿先是一愕,随后想起窦枭烨中了百日醉的毒,脸色一白,“他没死?”
闻道狐疑的点头,“怎么听到他没死后你脸色反而不好?”
“那……”凤儿艰难的咽了咽唾沫,“你知道他中毒的事么?”
“知道啊!”闻道一脸的无所谓,“花乾下的箭毒木毒,不是被你家谷主解得差不多了么?”
“不是箭毒木,是……”凤儿斟酌着用词。
闻道心里一紧,“是什么?”
凤儿想了想,语气一转,“他仇人无数,重伤未愈,可能早就……”
闻道嘻嘻一笑,“这你大可放心,有人不希望他这么早就死。”
“那如果他形同废人呢?”凤儿一急,脱口而出。
闻道一惊,从始至终,他心里都觉得只要不死,有什么不能解决,这“废人”二字却将他乐天的想法击得体无完肤。
凤儿说的是每日辰时一到没有解药,百日醉发作,窦枭烨形同废人,但闻道想的却是那隐在暗处的敌人心狠手辣。
一丝不安爬上闻道的心,摇着扇子的手早就僵了下来,凝重的神情让凤儿大气都不敢喘。
凤儿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人脉广,寻他不难,只要将他带回来就好,小姐虽然还没好全,但已经醒了,制些解药不难。”
“嗯?”闻道正暗自心惊,应得有些敷衍。
“百日醉虽然比十香软经散霸道,但,服了解药就好了。”
“嗯?”闻道发现一贯“无所不知”的自己今天变得特别的迟钝。
听凤儿将事情的始末一一说了之后,闻道才明白凤儿的担忧和她所说的“废人”所指,可心底的那股不安却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