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张爱玲。
“宝儿。”怯怯的声音升起。
入夜，家前楼梯过道里，出现这么一个人喊着自己的名字，还这么特别的叫法，除了毛骨悚然，李琛宝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可言。
“你是谁？”李琛宝双手护在胸前，一副生人莫近是姿态。
“我是苏问。”声音小小的，仿佛对着什么强盗，十恶不赦的人，而他正是受害者。
“素闻？素问？”我还灵枢呢。李琛宝心里暗暗加一句。
“嗯。苏轼的苏，问好的问。”苏问依然是一副弱质偏偏的样子。虽然看在李琛宝眼里就一个偏偏弱智的样子。
“你是医生？”李琛宝话里含嘲笑。
“嗯。”苏问对这个无厘头的问话似乎十分习惯，就像任何人都可以轻易猜出他的身份。
李琛宝瞪着眼前的人，确实难以把这么个“弱小”、“瘦弱”的人与送花给自己的人联系上。
冷静。李琛宝告诉自己，搞不好这家伙只是一个跑腿而已。
“你找我什么事？”李琛宝没打算直接问，你干嘛送花给我？她还是要矜持一下。
“送你的花，喜欢吗？”这家伙居然双手交叠紧张地握在一起，而且回答牛头不搭马嘴。
“花……”顿了顿，“是你送的吗？”不过显然，李琛宝追上了他那些个跳跃的逻辑，并马上呈现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你，不喜欢？”苏问很难不沮丧。
“不。”李琛宝下意识地回答，对于弱小者，她从来不吝于给予帮助。她从来不善于欺凌弱小者。
但是看着苏问，那忽然发光的眼神，李琛宝有股恶寒从颈椎骨升起。
“花是人家叫你送的？”李琛宝还是不死心。
“花是我叫人家送的。”苏问腼腆地笑着。
这下，李琛宝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了。
“你喜欢我？”李琛宝尽量选择着用词。
“我爱你。”苏问勇敢地迎向她探求的目光答道。
“如果这是恶作剧，你成功了。”李琛宝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不是恶作剧。”苏问紧握着拳，却一点也没有威胁感。
李琛宝听了后，连笑容都扯不出了。晕死，这是什么和什么呀？
“我们认识吗？”不是她故意为难，但实在讲来，她脑海里完全没有这号人物呀！李琛宝心里暗暗自我安慰道。
“我们现在不就认识了吗？”苏问露出小狗讨好的神情。
“你不认识我，但是就爱我？”这也太扯了吧？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万人迷呀？
“我知道你，但是我们没有正式认识。”苏问诚恳地道，他已经能完整地说话，没有断续了。
这下口吐白沫也挺符合剧情的了吧。李琛宝自暴自弃地想。
周围弥漫着死寂般的气息。
“你不喜欢我？”苏问打破了沉默。
“任谁也不会喜欢在楼梯过道被人拦截住。”李琛宝没有正面回答。
“因为我打你电话，你没有接，我没有办法联系你。”苏问急着解释。
“谁叫你半夜三更打过来！别人都不用睡吗？”李琛宝提起就是气。
“半夜？”苏问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我……”
“小两口吵就回家再吵，不要在过道里嚷呀。”大厦里有的人不爽地出声，打断了苏问接下来的话。
一下子，李琛宝也觉得面火辣辣的，虽然她和他不是小两口，但是在这里说，确实让八卦之人听得一清二楚呀。
“你走吧。”李琛宝想了想。
“我们进屋去吧。”几乎同时，苏问提议道。
李琛宝瞪着眼前的人，这人可不是一般的厚面皮。
苏问仿佛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承接李琛宝充满怒气的一瞪。
最后，还是李琛宝受不了那种小狗讨好般可怜的眼神，仿佛她一摇头，就一个作奸犯科无恶不作的大恶人。她还是决定让他进屋聊了。
她破例让陌生人，还是一个陌生的男子进了屋。她安慰自己，瞧他那样子，只有她对他霸王硬上弓的份。
“给你。”李琛宝把茶递给了苏问，“说吧，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我一直留意了你好久了。”苏问小抿了口茶，那姿势就一个淑女。
再次沉默。
“什么时候开始的？”李琛宝决定速战速决。
“十年前吧。”苏问耸耸肩，企图做出轻松的样子。岂不知像他这种纤纤弱质的人做出这等动作，也只有秀丽两个字形容。
“那时你才多少岁？”李琛宝不相信自己有那个魅力让人暗恋个十年。
“19岁。”苏问清晰地回答。
“你蒙人。”李琛宝坚决不相信。
“你说是便是。”苏问笑了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李琛宝也被他感染了，看着两个小酒窝有一瞬间失了魂。“就是说嘛，怎么可能。”她嘟囔着。
“十年，不过是一个概念，或者是一个象征，代表我认识你很久，爱你也很久了。”苏问毕竟是男人，还是拥有一个低沉的嗓音。
李琛宝的鸡皮疙瘩再次浮现。这人简直把肉麻当有趣。
“去，我怎么都不知道你。”听都没听说过。李琛宝自认好人地没把伤人的话说出口。
“是吗？”苏问有一刹那的失魂，一刹那的落寞。
“当然，要是你是我，你会相信吗？”李琛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相信。”苏问的眼神里带着温柔。
真不该问他。李琛宝心底懊恼。
“那你是怎么认识我的？”李琛宝倒是好奇他会怎么掰下去。
“一个夜晚。”苏问再次抿了口茶，“我和往常一样回家，你出现了，然后我记住了你。从此以后……”
真是有听没有懂。李琛宝给他一个大哈欠。
“重来，时间，地点，人物，事情。请详细交代。”像审犯人，李琛宝强调了详细。
“时间是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地点是阳关中学门前。人物是你和我。事情是，我摔倒在地，你救了我，然后送我进了医院。还记得吗？”苏问尽量用刻板的语言，试图唤起她的回忆。
“有这件事？”李琛宝挠了挠脑袋，好像存在也好像不存在。
“有。”苏问肯定地说。
“那我也不过算是当了回活雷锋，怎么会让你喜欢上呢？况且我们素未谋面。说从此暗恋上我，未免太扯了吧？”李琛宝只觉得这人逻辑有问题。“况且的况且，当年的我，只有16岁吧？怎么搀扶你一个19岁的大男生去医院？你都没有朋友吗？当时，可能我就是负责打了个电话。”如果这样就爱上我，那你实在是太博爱了。李琛宝在心里默默加上。
“我也觉得很奇怪，偏偏就是喜欢上。”苏问再次扬起笑容。
李琛宝再次瞪着他牲畜无害的笑容，实在觉得这人说话内容令人怀疑，态度真诚又让人不容置疑。一个矛盾体。
“再说，可能你认错人了。10年的变化可以改变一个人。当时的我只是一个黄毛丫头。”李琛宝尝试唤起这个人的理性。“我当时身体发育都未正常。”为了打消这个人念头，李琛宝不惜打趣自己。
“不会认错的，那个人就是你。”苏问认真地看着她说，“一样的眼神，一样的笑容，一样的倔强，还有一样的项链。”苏问指着李琛宝挂在颈上的项链。
“这种项链普通，随便都可以买得到。”李琛宝企图以假笑糊弄过去。
她的项链从来就没有摘下过，这是一条极普通的项链，没有任何花纹。当年算命先生，硬是说她的八字弱，逼她带上的。她带着有了感情，也没有摘下过。
“是吗？”苏问没有等她回答就继续说下去，“我喜欢你，或者更确切地说，爱你。原因嘛，就是喜欢和你一起的感觉，很自在。我很喜欢你的性格，很喜欢。我想要是有一个人能够在我心头，让我时刻牵挂的。那个人便是你。我想这种感情，如果不是爱，我不知道是什么。”
李琛宝听得懂到每一个字，却搞不懂每一个连起来的句子是什么意思。好深奥。最后，她自动得出一个结论，这人，没救了。
苏问不知道李琛宝能否接受，他也没有打算把自己的感情倾泻出来，怕她不能接受，怕她落荒而逃，也怕她拒绝。但是，在面对她的时候，他却不由自主地说出埋在最心底的话，“其实我和你不过是一面之缘。”他又抿了口茶，“有时候，我也笑自己幼稚与疯癫。但是，最后是，我也控制不了自己。我想我应该尝试与你交往，如果你接受的话。”握杯子的手微微颤抖。
“我不接受。”李琛宝完全是下意识地说。
太快的拒绝，不期然引来一阵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