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场了!难不成这位小哥真的要取走邀月坊的彩头?”
“这是自然,此人大抵是太上道君附体,无所不知了,怎会输一把!”
“何时我也能赢上如此多场?”
“别想了,你我皆是可怜人,何曾赢过钱回去?”
这内场赌桌旁皆是一群非富即贵的清闲人,往往是家中颇有几分钱财,平日里眼界却也不低,其中有几个人常年混迹各个赌场,广结天下好友,却是离京城暗地里帮派势力里身份极出色的存在。前几天在道上流传着一位神秘侠客,游荡在城内好些大赌坊之内,接连取胜,已经取走好几个赌坊的彩头了!
“难不成,还是那个人?”
“你们青学帮有没有消息?可调查清楚此人背景?”
“未曾,我帮已上报大人赵大人,但仍未得到结果。”
“连赵大人也不知道此人来历?”
“哼。”
人群里好几位气势不凡的男子小声攀谈着,但无一例外,内心皆是对此人充满疑问。
“开吧,还是大。”
孔见面色如常,不多时在他身前已赢下好几千两银票了。
感受着周围所有人的注视,孔见倒是习以为常,而站于他身旁的何尚,却有些手脚发软。
“少爷,情况不妙啊,要不咱见好就收吧?扯呼?”
何尚一手拉扯着世子左边长袖,另一只手则在自己黑袍之上不断擦拭着,然仍擦不去手上的汗。
“大!”
“四十五场!”
“再有四场就要打破邀月坊十余年来一直未曾打破的记录了!”
“难不成此人当真是神仙?若是有手段,怎能瞒过赌坊高手呢?”
孔见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赌桌之上,自从方才那名矮小男子一进来,他便在悄悄观察着那人的一举一动。然而那长得像只猴儿一般的男子,竟是一动不动,就如一块石头般矗在那里。
“他在等什么?”
“还是说,也不是他?”
世子内心不住呢喃着,此番他来赌场的目的,既不是赢钱,也不是与何尚说的赢连胜彩头。
他是在探案。
探一桩与他息息相关的冤假错案。
城南刘府灭门惨案。
“哈哈哈!又赢了。”
世子已经四十八连胜了,唯需最后一把,他便可得这邀月坊之彩头。
他死死的盯住了那名猴儿男子,藏于袖中的手里早已握紧了一枚玉简,他只需捏碎此物,外面就会有高手冲进赌坊之内,将那男子当场拿下。可惜他仍不敢笃定。
那日世子悄悄潜入城南,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遭人算计,恰好在他进入刘府之后,飞羽军便赶来此处,且府中凶手却已是消失不见。时机把握的是如此之好,说明当时世子身后必定是有人在尾随着,只是他修为太浅无法察觉罢了。
前些日子他与秀才杨玄喝酒时,讲到那刘府惨案。
当时杨玄无意间吟唱的两句诗,却是勾起了他的怀疑之心。
“最是南处云中月,赶海填星邀君行。”
当时世子于那根笛子之上发现的是“城南最南,得见真意。”
他当时以为城南最南便是刘府一带,结果恰好中了奸计,但若那花街外的吹笛女刺客另有它意,不甘受身后人摆布,这两句话中是否会有其他涵义呢?
于是世子暗自走访整个城南,却发现了这城南西部有着好几个大赌坊,如云月赌坊、云海赌场等,当然也包括这邀月坊。这些名字皆是含在杨玄无意间念起的诗中,当初潜藏于世子身后之人,未必不可能潜藏在这些赌坊之中。
这几日世子已去了好几个赌坊,假借着连胜赢取彩头之名,实则是在探查赌坊内的人员情况。但数个赌坊走遍后,世子至今未曾发现有何异常。期间他还找过大理寺卿张悬道,这同样引起了那位断案高手的注意,于是那位又去了一趟刘府,还真被他发现了一些以往忽视掉的线索。
就在世子恍惚之间,场中骰子又开出一把大。
“赢了!四十九场!”
“噢噢噢!”
身边好事者皆是激动难耐,竟比这一切的赢家还要兴奋。
“恭喜阁下。”
八字胡朝着世子一拱手,却不得不叹服。他也算混迹赌场几十年,本身修为又是假合巅峰,自问城里能在他面前出千的,至今也是没有。此人竟然在他眼皮底下连胜四十九场,若他真是运气好,那当真是气运之子。若是他在其中做了手脚,那也是本事过人。若是他修为参至合道,那邀月坊更是惹不起如此存在。无论如何此人都值得他的敬佩。
“客气了,鄙人不过运气颇好了几分罢了。”
世子一开口便是沙哑沧桑的味道,他还不至于傻到以真声出言,那样在暗中那位猴儿人那里,说不准便被当场识破身份了。
“恭喜恭喜啊!”
暗中人终于舍得出声了,只见他一袭藏青深衣,眉宇间竟还有些猥琐之色,实在不像是一位正经人物。
“此物还是我邀月坊所设彩头,今日它便属于阁下了。”
说话间猴儿人一步步靠近世子,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幅尚未打开的画卷。
哗啦!
猴儿人面含微笑,却不知如此一来更为滑稽。在他手中的画卷一下便被打开,却是一幅《秋山美人图》,观其势,笔墨不多一丝一毫,点到为止,山间美人眉目传情,竟是栩栩如生,就如同要从画中走出。如此美画便是眼界不凡的世子孔见,也颇为赞赏。
“此画为前朝风流才子唐寅所作,如今已是千金不换,今日便给予阁下了。”
猴儿男子双手递上此画,眼中满是不舍,而他二人之间只隔了一寸。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世子没由来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眼前猴儿人却是身躯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他掩藏下去。
“掌柜,天要下雨,此物当归我时,便留不住了。”
“是了是了,是在下太过不舍。”
猴儿人赶忙接过世子此话,更是多看了几眼那画,眼神里愈发充满不舍之情。
果然是他!
咔擦!
猴儿人耳边响起一道脆响,以他老辣的阅历,当即便反应过来是何物了,眼前人捏碎了一枚玉简。他的右手下意识的摸上了腰间,感受着温软沁凉的白玉剑柄,猴儿人方才感到几许宽心。
咦?怎么屋外没动静?
世子的计划是当他捏碎此玉简后,张悬道等大理寺官员便一股脑冲进这赌坊之中,只要此人一对自己拔剑,他便自行将面罩解开,反告其剑指韭菜王世子,先将其人拿下再慢慢审讯。可惜事情并没有顺着他的计划发展,似乎有了不小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