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静寺后院,已是一片狼藉,行空忙着去给受伤的善心等人疗伤,此时后院中,便只剩下北堂封跟蓝星。
经历了慕天苍之事,北堂封心里有了隔阂,对蓝星,已没了当初随意说笑的心境。
“师兄,这是师父给你的密信。”蓝星取出一张信笺,“来时,师父交待,若你帮我拿回至尊令,便将这封信交给你。”
北堂封眉间轻皱,看了一眼蓝星,见蓝星目光坦然,方才接过信笺。
“师兄,后会有期,我要回万空山复命,再见之日,至尊令我便要收回了。”
“好。”北堂封点点头,想多说些告别的话,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说来。
蓝星走了,北堂封看着手里的信笺,犹豫起来,若是以前,师父给的东西,他肯定会第一时间赶紧打开。
但从慕天苍的死,到蓝星的隐瞒,再到他手中的信,那个已许久未谋面的师父,第一次让他心中产生了害怕。
师父常年隐居在在万空山中闭关,但这天下之事,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又仿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天下人都快忘了他的存在,可他却一直在注视着这天下。
“北堂施主!”
行空走来,见北堂封兀自一人,在树下看着信笺发呆,出声提醒道。
“大师。”北堂封回过神来,见是行空,方才把信收了起来。
“阿弥陀佛,称我行空就好。”行空摇摇头,双手合十施礼道,“就如我早知道你是元门星主,却依然称你施主一样。”
北堂封心领神会,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施主上次来时,贫僧未尽地主之谊,今日若得闲,贫僧愿与施主长谈一番。”行空满含期许的看着北堂封,似乎有话要说。
“当然,我心中亦有诸多苦闷,也想请你开解一二。”北堂封应声答道。
梅先生被救走的那一刻,便代表着行空跟北堂封已经站到了一起。
此时此刻,只有相互交底,取得彼此的信任,才能合力挡住来自梅先生的疯狂报复。
行空的禅房,依旧檀木香烟袅袅,空灵非常。
两人各自浅饮一杯,回味之余,纷纷默不作声,谁也没有要开口相问的意思。
“此茶如何?”沉默中,行空报之一笑,开口问的却是茶事。
“浓而鲜爽,涩中有甜。”北堂封又品了一口,回味道:“我游历天元王朝各地,尝遍各州茗茶,从没有这般味道,当真与众不同。”
“此茶不在王朝内,而是来自元戎。”行空点点头,沉声说道。
“元戎果然是个好地方啊,药材、山珍、还有这香茶,只是可惜了,却早已不是王朝土地。”北堂封低头看着茶杯,摇了摇头,感慨道。
“确实可惜,而且还是在天元王朝正值盛世之时,发生的叛乱,可惜的同时,更令人匪夷所思。”行空长叹一声,回忆道。
盛世,便是天下太平,太平年景,天下人求之不得,谁还会想着造反。
“是梅先生那些人?”北堂封目露寒光,冷声问道。
当年,元戎的叛乱的确是太过突然,甚至连个檄文都不发,便直接起兵造反,短短时间里,便连下五州之地,但来得快,去的也快,慕天苍奉命下山,只一人一年,便平息了叛乱。
渐渐地,随着叛乱的平息,这么些年来,人们也就慢慢忘了此事,自然也就没有人再去追究叛乱的根源所在。
“是,也不是。”行空目光变得深邃,抬头看向窗外,回忆道,“当年,虽说是慕天苍一人逼退叛军,但是,天元各派其实都派了高手助阵,而我师父行衍更是首当其冲,跟随慕天苍深入了元戎腹地,机缘巧合之下,更是让他发现了元戎叛乱的幕后主使。”
北堂封心中一惊,眉间轻蹙,看向行空。
“唉。”行空叹息一声,“也是那次发现,给我天元寺,给天下佛寺埋下了祸根。”
“国师欧阳伦?”北堂封脸色一变,吃惊不已,急声问道。
欧阳伦自从被任命为国师以后,在天元王朝境内,便开始大肆驱逐僧人,破坏寺院,几年时间里,除了中州皇城天元寺跟北庭三州的寺院,其他的几乎都毁灭殆尽,一时间,天元王朝内几乎见不到僧人。
所以,行空说天下佛寺的祸根,北堂封不难猜出是谁。
行空点点头,竟然少见的目露狠色。
“你皇兄北堂玺膝下无子,只有一女,世人都以为欧阳伦不过是南侯南渊为北堂玺请的求子法师而已,却不知道,欧阳伦其实是南渊从元戎带回天元王朝的。”行空厉声说道,“同样来自元戎,这欧阳伦跟梅先生他们必定有联系,我甚至怀疑,欧阳伦是比梅先生他们更早进入的天元。”
北堂封听完,轻抚茶杯的手指,一下子停住了,惊讶不已的问道:“更早进入天元?你是说...”
行空点点头,深呼了一口气,沉声答道:“对,他们都不是天元之人,而是来自天元之外。”
行空的话,听的北堂封后背发凉,他出身天元王朝皇室,更是游历天下,可无论是皇家密档,还是民间记载,从来没有出现过关于天元之外的记录。
天元大陆之外究竟是怎么的存在?
“他们把天元大陆又叫流外之地。”行空叹道。“意思是流落在外,灵气稀薄到不能修练的荒土之地。”
“流落在外?
“灵气?
“不能修练?”
北堂封嘴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任他清冷平淡的性子,也忍不住焦躁起来。
“天元大陆的武者武境取决于内力的强弱,即便能将内力外放的上品宗师也不例外,这些归根结底脱离不了肉身的限制,只是一种修身而已。”行空说道,“而天元大陆之外的人却不同,他们有灵气,有功法,可以超越肉身的限制,运用灵气,感悟天地,他们不再是武者,而是被称为练气士。”
“练气士?”此时的北堂封,脑海中嗡嗡作响,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北堂封皱起眉来,站起身来,走到了寝厅中间,双手化掌,交叉与胸前,瞬间一剑影浮现于双掌之上,北堂封向前轻推,剑影顿时飞射出去,直向行空而去。
“阿弥陀佛。”行空面色平静,轻念一声,将杯中茶水朝身前一扬,扬起的水珠之间瞬间联成气幕。
剑影冲来,正好撞到气幕之上,两者相持片刻,俱化成虚影,消失不见。
“这是灵气吗?可称为练气?”北堂封收掌站定,问道。
行空沉吟道:“你我刚才所用确实是灵气,但都不是练气之境。”
“你刚才所说,能运用灵气者,不就是练气士吗?”北堂封眉间轻皱,疑惑问道。
行空摇摇头,“运用灵气,讲的是自身感悟,而我们只不过是通过外物接触了灵气,然后用特有的功法使用而已,所以,此时的我们,已即非武者,又非练气士。”
“练气士跟武者武境是相同的,都有境界层级之分,而我们,武者看不出我们的境界,即便你我相互之间也难以分辨,在彼此眼里,就像普通人一样。”
“原来如此。”北堂封顿时想到了那北关驿林中女刺客、梅先生还有贺兰夫人。
“我们可也有称谓?”北堂封问道。
“养气者。”行空沉声说道,“空有灵气,而无法成为练气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