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卓只带了沈天星在穆府的门口等候,沈天星提着一个圆筒,且都是一席官服。
少卿,穆府少夫人带着一个随身丫头前来。
少夫人向宇文卓施了一礼,又向沈天星点了点头,道:不好意思,让宇文大人久等了,赶快请进。
宇文卓道:哪里。这是从南方路经此地的商队那里弄到的一些水果,此隆冬时节,世面上是买不到的,他中毒初愈,在房中炉火又干燥,吃点水果也败败火气。
少夫人笑道:宇文大人有心了。
少夫人道:请。
宇文卓由少夫人引路,沈天星提筒跟在丫鬟的后面。过了两进院落,到了内宅,正房雅正宽阔,显然是穆老夫人的住处。
丫鬟引着沈天星去前面安放水果。
窗前穿过月亮门,是另一处别院,虽然没有正房那般宽阔,但也是坐北朝南,与正房错开来,建筑风格交相呼应,这里一定是穆羽的住处了。红色的门帘沉重的垂着。少夫人纤细的腰身走在前面,伸出水葱般白嫩的手指捏起门帘让道:宇文大人请。
宇文卓刚一迈步,就听到了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宇文兄快快有请。
进了房间,见里面宽阔雅致,摆设简单大方。
绕过最里面的翠竹屏风见大红色地毯,白色绣红花的床蔓向两面收起,穆羽一身中衣披着一件水蓝色镶着白边的披风,穿着靴子坐在床沿。
宇文卓看了一看,笑道:穆大人好气色!感觉怎么样?
穆羽也笑道:好多了,不日就可以复职了。
宇文卓道:何必急于一时,好好修养才是。
穆羽道:大雪天的,宇文兄亲自来看我,费心啦!
宇文卓道:何出此言?穆大人是为了我的事才中的毒,几日来,我派沈天星一直在到处找寻九海仙医,目的就是要解你的毒。后来,是穆夫人云氏与沈天星一起找到了九海仙医,这才解了你的毒,让大家虚惊一场。穆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穆羽哈哈笑道:那还要多谢宇文兄呀!
宇文卓笑道:不值一提,倒是你那位夫人,为了救你,不惜用她那把稀世宝剑作为交换,才换来了解药。穆大人能遇如此知己,痴心以对,实在令人羡慕。
少夫人吴晓站在穆羽的旁边,忽然目光凌厉的望了一眼宇文卓,而宇文卓似乎没有察觉。
穆羽一笑,在宇文卓看来这笑意轻松且也带一点酸涩,他道:宇文兄言重了,我的那位夫人,虽说重情重义,但是性情刚烈,难以驾驭,不信你问问她们,休书还是她逼着我写的呢。说着看了看一旁的少夫人。
宇文卓笑着点了点头,端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碗,浅浅的品了一楼。
穆羽道:那日的事,我已听夫人讲了。
宇文卓抬头看他,他侧头看了看吴晓,示意宇文卓是此夫人而非彼夫人。
宇文卓点了点头。
穆羽道:没想到金针门祖师级别,李雪丽,竟然是个掳掠孩童的怪人,云起将她杀死,那一定是为了我,她当时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替我报了仇。不想却至此与金针门结下了梁子。
宇文卓道:今天早上,金针门风尘仆仆赶到真定,的确去夫人所住的客栈寻仇去了,还好,我令沈天星带人去制止了他们。话是说清楚了,他们也同意不再追究。但是……
穆羽道:金针门门规不与官斗,他们表面上答应不再追究,暗地里恐怕不会作罢。
宇文卓点头道:是。
穆羽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宇文兄亲自来和我说这些,云起的死活,我当然在意,只是,她不是没有退路,只要她肯回来穆府,还有谁敢范她!
宇文卓听此话后,点了点头,起身道:此次之事,要感谢穆大人愿意相助,危机时候,又全累穆大人你舍身相救,他日穆大人痊愈,我必设宴邀请大人来宇文府,一醉方休如何?
穆羽起身,少夫人要去扶住,穆羽挥了挥手道:宇文兄深情厚谊,弟自是却之不恭。
宇文卓出了穆羽的房间,见沈天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少夫人跟着出了房间,秉退丫鬟,独自引着二人朝外院相送。
见四下里无人,少夫人吴晓道:宇文大人,今日是来替云起说话的?
宇文卓道:谈不上,少夫人何出此言?
吴晓冷笑道:宇文大人忘了当日答应我的事?
宇文卓道:何事?
吴晓道:大人当真是贵人多忘事。
宇文卓道:少夫人不说出来,我还真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吴晓道:看来大人是反悔了,不想做这个证人了。
宇文卓道:什么证人?
吴晓站住了,宇文卓也停下来。
吴晓的脸色一阵盛怒,她望着宇文卓,良久碍于他的身份,不比穆羽低,她笑了一笑道:那我就提醒一下大人,那日是云起见死不救在先,所以我家大人才中了毒,宇文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宇文卓冷冷道:那也未必,当时,事态很不明显,我也难以肯定,是还是不是。但是现在看来,你们穆大人的命还是那位夫人救的,过往如何,夫人何必要揪着不放呢。
说罢,他没有再看她一眼,出门而去,沈天星从她身边有过,目不斜视,连正眼也没有看她一下。
这时丫鬟鬓云走过来轻声道:少夫人,那装水果的木筒里头,有一盒五百两的银子。那位沈护卫说,是他们大人的一点心意。
吴晓哼道:老夫人也知道了?
鬓云睁大了眼睛眨了眨眼道:这个,进去仓库的时候,静心过来帮忙,就看到了,她拿着给老夫人送去了。
吴晓点头道:这就对了。她说这几个字时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她上前走了几步,出了穆府的大门,她望着宇文卓主仆的背影,良久,人影没于午后的街市,她哼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沈天星在宇文卓身后道:这位新夫人可真是沉不住气,像这样肤浅的女人,你说大人,穆大人却为了她休了那位云氏,哪多哪少呀?
宇文卓道:他是知府大人的亲侄女,是孙静茹小姐的表姐,你说哪多哪少?
沈天星笑道:也只是亲侄女而已,就是亲闺女,我们大人也未必看在眼里。
宇文卓笑道:人各有志。
午后的阳光照在偏院的秋千上,吴晓默默的回来院子没有进屋,她坐在秋千上,头依在绳索上,这时她感觉不声不响的旁边坐下来一个人,那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她将头倚靠到他的肩膀上道:外面太冷了,你怎么出来了,身体刚好一点,抵抗力还不强,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头上传来穆羽温柔的带有磁性的声音:这外面的空气太好啦,我坐一坐,感觉神清气爽。
吴晓道:是么?那就稍坐一坐吧。
院子里积雪的枝丫后隐隐在院墙上探出一颗脑袋,她远远的审视着他,见他穿的不多,他的手臂揽着她的腰,没有哆嗦抖动的迹象,看来不畏风寒,内力恢复了不少。
她看不清他的脸色是不是恢复如初,但是她看到他望着身边的女人,温和的笑了。云起抽了一口气,缩回脑袋,将后心紧紧贴在石墙上,紧紧闭了眼睛,再睁开时,脸颊微凉。她走了,在亲自确认了他已经醒了,她走了。
傍晚时,离开真定县郊五里地,她几乎是一直跑着,跑到浑身乏力,她才停下来,浑身冒着白气,额头上晶莹的汗水,片刻后开始哆哆嗦嗦的。
她蹲在旷野里,目光呆滞,心如死灰,天渐渐黑了下来。
穆府,穆肖站在穆羽的旁边道:大人,她出了真定,我没有再跟。
穆羽道:可是往获鹿的方向?
穆肖道:那个方向可能是获鹿,也可能是,她先前住过一段时间的那处客栈。
穆羽点了点头。
云起蹲在地上,等待着夜幕降临之后,她瑟瑟发抖,紧紧抱着双膝,她感到很冷,但是更多的是心痛,是不甘,是思念。
才刚刚见过他,却还想见到他,抱一抱他,听他一句体己的话。
云起不住的深深呼着气,来缓解着心里的疼。
连夜走出了十几里路,来到了那处客栈。
北风扫雪,院内积雪很厚,院门破败的斜倚在墙上,不知为什么,这里却有一些亲切感,令云起的心微微有了一些欣慰。
云起打开火折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在屋里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出了正房,挨间客房查看一遍,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当她走进厨房时,看到了她采买回来的东西,凌乱的堆在灶台旁边,她走过去,开始翻看了一遍。
这会儿,云起忽然觉得心口没有那么疼了,虽然还有些湿漉漉的烦闷外,她有点倦了。
她把大门的折页摆在厨房的四角木桌子上,转身拿着火折子向正房走去。
她进了正房,里面的房间她曾经重新布置过了,床幔合着,她走过去掀起床幔,本来打算拿被子裹住自己躺一会儿。
走近床幔的时候,云起忽然觉得那里面似乎有人。
“谁?”云起道。
没有应答,也没有动。
云起凑近了,更加清晰的感觉到,几乎可以确认,那床幔里面躺着一个人。
云起伸手去掀开床幔,却在接触到床幔时停住了,她本能的退后了两步,转身出了房门。
果然后面的人追了出来,拦住了云起的去路。
云起目及之处微微一愣,原来不是别人,正是苏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