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子健预感到自己性命的终结,他虽然不懂手榴弹的厉害,却已经感受到对方拼死一搏的决心。但命运并不希望子健就此沉寂,而是产生出一股力量,侵入他的精神,化为一个声音对他说:快走!
子健没有多想,以迅雷之势闪避开对方的猛扑,顺着被自己打破的窗户,一个翻越,屋内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炸声,顿时血肉横飞烟尘四起,除了刺鼻的火药味和烧焦的砖瓦木料,子健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巨大的震荡让他昏昏沉沉,嘴角里满是泥土,他勉强站起,却发掘自己的眼中汇聚出一束光,那光飘忽不定渐渐汇聚人形,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子健!”他的嘴唇开始颤抖,自己心中的刺开始迸流鲜血:“是你救了我!”
阴阳合身咒,本是南北朝时期一位和尚所创,只因感悟到佛法,于是离开大富之家,削发为僧法号弘光。其妻子对其用情至深,每每立于庙门,不惊不扰不叹不泣只是默默站在门外思念夫君。
弘光法师感于妻子情深意切,却已经遁入空门无法回应,于是创生此咒,将心念分予妻子。其妻子顿生喜悦,如获至宝,再未来过寺庙。二十年后妻子无疾而终,命家人将其与弘光俗家衣冠共葬。第二日,弘光坐化成佛。
庙中诸僧叹息,弘光早有成佛之慧,但念及妻子,将心分了过去,放弃了修行,也不愿妻子身心受苦。等妻子寿尽,弘光再无牵挂,即刻成佛。
这咒便慢慢成为俗家与修行者之间,情感羁绊的纽带。若无法放下牵挂,却又不愿放弃修行,就用合身咒将心分于他处,既可顾此也不失彼。要说弘光的妻子是否真的能和弘光的灵魂交谈,子健倒不觉得是真的,那只是一种信念,一种被尊重的感受。弘光发愿将自己的心分于妻子的一刻,妻子也就满足了。往后二十年不过是获得弘光心的喜悦而已。
空明用这咒去寻找子健时,也只是带着一丝希望,一丝念想,而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神迹。可恰恰二人心灵之间的牵绊是如此强烈,空明仅仅凭着直觉和些许猜测,竟然真的找对了方向。只是他未能想到,自己寻到的是一具尸体,而自己用这咒却成了害死的子健的原因。
那光影像过去一样,伸出手掌,空明也用手掌迎过去,两人就是这样第一次结下阴阳合身咒。而那一刻开始,便再也断不开联系。
空明的眼泪流了下来:“我就要抓住真凶,子健你等着我!”
那子健却丝毫不买账,只是喃喃的念道:“我遇我时不是我,卿遇我时我是卿!”
空明明白这是子健的灵魂与自己交融之后留给他的话,他琢磨着这句话的内涵的时候,子健的形象却渐渐模糊。只是不断的重复那句话,直到最终消失。
就这样,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在恐怖的枪击与爆炸之后,子健来赵府以来久久不能入的定,入了。
他仔细思量着自己到底为何会愿意下山来到这凶险的赵府,只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赎罪呢?
子健之死从父辈而起,若论罪,赵老才是祸首。若论仇,赵老已去,子健和其母亲也死去,骨肉血脉已经消除。无论之前有多少仇怨,看似都已经终结。你空明又何德何能拿起道义为人伸张?若杀子健的人需你来诛杀,赵老风云一生又断送过多少人的前程,毁掉过多少孤儿寡母?这份仇怨是否也该有人伸张。
看似为子健复仇是替子健伸张正义,其实不过是出于朋友的义气。而修道之人,本已出世,讲究精神超脱追求至高智慧,何时谈过义气?若是为天地正气,百姓福祉,自然法则,倒也罢了。现在不过是一己私欲,与流氓斗殴有何差别!
况且自己的行为,不仅仅只会影响自己和杀子健的人,还有无数人受到株连。茉莉花,桔梗,小百合,李明和他的手下,正在身陷囹圄,这一点上空明是有责任的。
空明突然想到,自己得了神通,悟了道,被师傅尊为上人,一切都只是进阶的门槛。他只是有了前进的可能,而他现在的选择,将决定自己究竟会走向何方。
为一己私欲,行神通捕获真凶,则依然为人。
控制不住欲念,滥开杀戒,好美色情爱则堕落为魔!
只有正视这天赐的道行和机会,作一番大事业为天下人造福方可谓之得道成神。
“我遇我时不是我,卿遇我时我是卿!”空明口中默念:“你是说我不该继续执迷于仇恨,而应该做自己该做的事吗?”悟到这里,他感觉上天好像和他开了个玩笑。
而就在这时他手指头上缠绕着茉莉花的长发突然动了一下,假子健瞬间惊醒过来,现在还不是彻底参悟的时候,救出茉莉花和李明这些被他祸害到的人,才是当务之急。
可是现在这里只有一地死人,他变成了个孤立无援的破落小子,不会开车,不认识路,身无分文。如何才能找到茉莉花他们?又如何救他们?这一切都已经是几乎无解的难题。
子健正在绝望之际,手指突然触碰到一张卡片,他灵机一动想到了办法,那卡片正是赵敏娜的联系方式。
通过一顿搜索,子健得到了三个钱包,一部手机,他迅速离开现场寻找一个可以辨认的地标,然后给赵敏娜打了过去。
赵敏娜正在朋友的聚会之中,一个陌生的号码却突然响起,她不屑一顾的喝着酒,浇灭最近心中的烦闷拿起电话吼叫道:“我特莫不交稿,你给我滚!”很显然她当成编辑催稿。子健也不恼,一遍遍的打,一遍遍的挂,最终子健的决心让赵敏娜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关键的电话。
她脑子一瞬间闪念出无数猜测想法,可唯独没猜到的是子健邀请自己,一起去救李明茉莉花。
赵敏娜被酒精麻醉一半的脑袋按下接听:“喂,是你吗?”
子健温软的声音传来:“是我,敏娜姐姐,我现在需要您的帮助,我在中天大厦楼下,具体地点我不太清楚,请你独自开车来一趟行吗?”
言语之恳切,态度之诚恳,让赵敏娜的酒醒了一半。她对这个男孩并不讨厌,只是利之所在产生的敌意。混在名利圈的她,习惯了聚光灯的包围,身边行走的红男绿女无数,只是她从未见过子健这样的人。神秘与不同竟然给了她一丝好感。
“好...可是我要补个妆,你等等,中天大厦我知道,那么偏僻的地方,你怎么去那了?”赵敏娜爽快的答应了,因为她预感到,子健有什么重要的决定要告诉她,这是她打败大哥的唯一方法。
子健解释道:“具体情况您来之后我再细说,但请您快一点,我不知道我接下来是不是需要继续移动地方。”
赵敏娜意识到子健正在危险之中,她来不及思考赶紧挂掉电话,推开朋友的酒杯,开车前行。
此一去,究竟是福是祸她并不知道,只是对这名新弟弟的兴趣,却逐渐越来越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