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允晃悠到湖边,城外的湖。月光稀疏,淡银色为跳跃的鱼儿披上亮衣。
陈公允看了好半天,才发现这湖里只有一条鱼。孤独啊。
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不知疲倦地鱼儿,宛若雕塑。
陈公允身着白衣,黑夜里,令往来者落荒而逃。
也正是如此,稗启华才找到的陈公允。
稗启华喘着粗气,缓了一会儿,道:“到底怎么了?”
陈公允不作声,就像个犯错的孩子,企图蒙混过关。
借着月光,稗启华隐隐发现陈公允的左手在颤抖。
似乎在宴会上的时候,也是吧!稗启华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惊觉。“夏清理将军的病,没治好吧。”
稗启华想起来,自陈公允入门起,他就是左手执针。中医的外科,其实很单一,只有针治这一种方法。但是,单单这一种,就是多少辈的学不完的。
“你……怎么知道?”夜幕浓厚,稗启华也能猜得出陈公允神色的惊讶。
但是他感觉,陈公允现在更多的是茫然。
“夏清理将军,得的是什么病?”探根寻源,很明显,那夏清理,就是那“根源”。
“……落疾……”
顿时,稗启华眉头紧皱,不满地说道:“你又犯什么低级错误了?苦子、幽草?哪道程序错了?”
“……药方错了……”
稗启华清晰地听出陈公允语气地怨恨。
“说说病情。”
“……四七……”
四·七,的确比较难治,但是陈公允为什么会说药方有问题呢?
“四七不还是一样的吗?照常治啊。”
陈公允的嘴角,扯起一丝凄凉地笑容。
“……一样……怎么可能……”
“……四七……你治过吗……”
稗启华默然,他的确没治过。落疾他治的也不少,也有六七十例。但是大多是一·七,少有二·七。更别提三·七了。
“……一七……一方……我们的方子……只是一七的……”
稗启华瞪大双眼。
“药方,没有尽头。哪怕是治中风的方子,也未必是对的。”钱正阳二十年前的叮嘱,时隔多年,他才幡然醒悟。
“……我还去嘲笑人家……夏玉洁是庸医……我才是吧……庸医……”
稗启华虽然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但是也无能为力。现在要紧的,还是把陈公允的精神状态调回来。
“夏清理的病,我来治。我不行,去找我师父。你的病,你要想好怎么治。”
陈公允自嘲般地笑道:“……我有什么病……”
稗启华挑挑眉,无奈地说道:“心病还须心药。但是你这病,不好治。根治不可能,那就只能治标。听说农家的地没了,你不想想怎么办?”
中间的,纯属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但是不得不说,简直是太精彩了。
陈公允黯淡的神色中燃起一丝火花,但是暮色太浓,很快就被掩盖住了。
“……天下灾荒又不是一次了……百姓自己知道怎么去做……”
闻言,稗启华咒骂一声:“不负责任!”知道此路不通,便有道,“童师叔我又不是不认识,我要把你现在的样子告诉他,他老人家乐意吗?”
陈公允的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扫颓废:“童师叔……那自然是不愿。”撇了撇嘴,又补充道,“但是这田真的不好弄。”
稗启华刚想夸一句,听到下一句后。调转风向,道:“就知道找理由,找理由有用吗?”
陈公允耸耸肩,道:“没用。”
稗启华冷哼一声,长嘘一口,道:“那不就得了。”
见陈公允心情平复,稗启华又道:“商梦晴那小丫头怎么办?就放三年?”
陈公允苦笑一声:“您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稗启华拍了陈公允一下,道:“别不正经。没规没据的。”
陈公允的神色中闪过一丝阴冷,道:“有什么好处理的。她只不过是政治家手里的玩物罢了。送来送去,也只是棋子。”
“你倒是看的透。那人家父辈还有功呢。”
陈公允讥笑道:“那怎么不去找北陵王,来找我?”
稗启华不作声,他知道陈公允能够想明白,只是嘴上倔强,不肯说出来罢了。
良久,陈公允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行了,我知道。”
月光柔和,陈公允的背影,被拉的修长。不似来是般颠倒,而是规正的。
宴会不欢而散,小皇帝气的脸色发紫,众臣也不好开口。
商梦晴的位置就有些尴尬,回北凌王府,于情能是,于理不通;回商王府,于理能是,于情不通。
齐崇等人商量一番,决定把商梦晴送去商王府。怕的是民间的舆论影响。至于陈公允会不会发火,众人也做好了被批的准备。
陈公允先回的商王府。
一进门,陈公允就察觉到气氛的诡异。思索一番,便明白大致。
兜兜绕绕一圈,在商王府的园林中的小亭子坐下。左手轻捶石质桌面。
若是商梦晴有点智商,肯定会来。至于如何知道他在这,聪明的人总有方法,愚蠢的人总有理由。
若是这点都没有,陈公允再垂怜,她也只会被淹没在女眷的阴谋中。
天下三险——战场、朝堂、后宫。不可否认的是,后宫最为凶险。
不过一字,陈公允就听到一串脚步声——是个女子,脚步声太过轻柔。想不知道都难。
“来了。”
说实话,陈公允眼都没睁。
“奴家在。”
属实是天太黑,睁了眼也看不见。习惯,成自然。陈公允还是睁开眼睛。借着星光,倒是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些,不过也就那一点罢了。
“你还想在陈府待下去吗?”
陈公允明知故问。
自称陈府,是陈公允不太喜欢商王这个称号。你见过与国号相同的封号吗?没见过吧。见过也不一定有好下场。
“自然愿意。”
陈公允笑道:“咱做事讲究底钱,不办得成是一码事,至少你得保证你有合适的东西为你垫底。所以,你有什么资本来为你担保呢?”
商梦晴一愣,这问的也太……
陈公允摆手,又道:“想不想在陈府待下去?”
商梦晴重重的点头,不过陈公允好像看不见。
“既然想待下去,就别惹是生非,好好在陈府里待着就行了,别四处乱跑。”
商梦晴蠕动嘴唇,最后还是问了出来:“那……奴家在陈府……”
还未说完,又被打断。
“不要想得寸进尺,你没这能力和资本。包括你哥。”
陈公允似乎觉得言语过激,又改道:“想在陈府待下去,还想提高自己的地位?城府不错,言语稚嫩。”陈公允的左手,悬在了空中,似是思索,或是发愣。
“可以,既然你要,我满足你。”
起身,走到商梦晴面前。陈公允六尺二寸,商梦晴不过五尺八寸。四寸(约12)的差距,倒是让陈公允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陈公允道:“我可以满足你,但是你首先要明白一个道理——母凭子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