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的分布愈发的稠密,清爽的空气吸入肺中,令四肢百骸舒畅快活,树叶在泥土中腐烂的味道也不那么刺鼻了。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这里我怎么没来过?”
张江环顾着周围,有些迟疑地问向董天来,结果发现小胖子不安地瑟瑟发抖着。
“你就这点出息吗?我们还是回去吧。”
张江站定,作势转身离开。
小胖子两只手拖住张江。
“就是这边!应该没错......”
“算了吧,狗狗交配这种事还是不太靠谱,哪有人特意带狗上山做这种事。”
张江一脸无可奈何地劝着小胖子。
“就算不是交配,那也可能是......在抓兔子?我真的听到狗呜呜的声音了!”
张江冷漠脸地看着小胖子,仿佛在看没救的白痴一般。
“是是,那你快去瞧瞧吧,我会等你拿着巴斯克维尔猎犬叼回来的兔子跟我炫耀。”
“都走到这里了!不看一眼就回去,我会茶不思饭不想的!”
“从你健康的角度出发,更有必要了。”
最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两人还是选择继续下去。
“呜!......嗷呜!”
“这么像哈士奇的声音呢?”
看着张江诧异的表情,小胖子得意地扒开灌木,扭头望去却愣在当场。
“怎么了?就算真的在配种也没必要这副表情吧......”
张江仿佛看到了黑白色的人生。
“那是.....森蚺吗?好大欸......都好大欸......”
小胖子一个人呢喃地感叹着。
“那个......胖子?动物世界里有讲过蛇或者狼挑食的习惯吗......”
“挑食?不会啊,不吃植物吧,就像小孩子不爱吃青椒呢......”
“是吗?哈哈哈......哈,真是可爱的习惯呢......”
张江转过头,追逐着青春燃烧着热情,一回头发现胖子紧紧地追在身边。
“胖子!你跑什么!你喜欢的狗狗就在那里!多看一眼也没关系!我不介意!不如说,请你多看一会吧!”
张江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热爱跑步,身旁的胖子闻言后瞬间提速超过了张江半个身位。
“纪录片教会我一个道理,我不必跑过野兽,只需跑过同伴......”
“胖子,你说那会不会是在拍电影啊,就像《金刚》那样,又或者是在拍纪录片?”
“......”
片刻的沉默,两人没再说话,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
“老陈,你说这一上午我们都做什么?好好的休息日做什么不好,偏偏被警察问了一上午,听说尸体还没找到呢,差点被当成重返现场的嫌疑人。”
“呵呵,回家后让家里人谨慎些,这也算一线消息了。”
陈钧颇为乐天地宽慰着同事。
众人说笑之际,路旁灌木中枝叶哗哗作响,杂乱的脚步声践踏着泥土落叶,众人不禁靠拢一起警惕着声音源头。
两道狼狈的身影窜出,灰头土脸,头身上沾着杂草枯叶,看见众人时脸上还保留着惊慌。
一个中年的女同事脸上挂着心有余悸的不安,有些气愤地走上前。
“多危险!在山上乱跑滑倒了怎么办!”
两人好似没听见一般,耳边嗡嗡,感觉肺部就要炸裂,痛苦地缓着呼吸。
“我认识他俩,是我儿子的朋友,可能在玩什么吧。”
陈钧上前拦住女同事。
一行人本打算继续赶路就此下山,结果董天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跨步上前拦住众人。
“狼......有狼......还有蛇......”
“你慢点说,别着急。”陈钧劝着董天来。
张江最先缓过来,走到胖子身边。
“陈叔,我们在山上看见狼了,还有一条蛇,它俩在打架。”
小胖子喘着气也不忘纠正道:“是森蚺......”
“少废话,你以为是谁的错,幸好它们忙着亲热没搭理咱俩。”
身后的人群中议论纷纷,发出愉悦的笑声。
“无忧无虑的真好啊,小孩子们总是能想到各种稀奇古怪的游戏。”
“我们家孩子还在上幼儿园,就会说‘空调上有人’这种话,哈哈哈。”
“我觉得......这个还是找人看一下比较好......”
陈钧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张江,你们是在玩游戏吗?”
张江看着众人的反应非常气愤,听到陈钧这么问,却还是摇摇头。
“这件事很重要,警察就在附近的矿场里,我希望你能跟着我向警察讲述一遍事情的经过。”
看着陈钧严肃的眼神,张江心头涌起一股豪气,重重点了一下头。
......
众人不理解陈钧的作法,只好分道扬镳,只有平时关系要好的两位同事老李和老王结伴同行。
“谢谢你啊,陈叔,就你们愿意相信我。”
“呵呵,我们不是相信你,只是老陈愿意请客罢了,哈哈。”
旁边同事老王对着张江爽朗地笑着,陈钧无奈地笑了笑,看着张江。
“别这么说,你是陈星朋友,我自然相信你,而且你这条消息很重要,说不定会因此救下很多人的性命。”
三个大人有说有笑东调西侃的时候,天气却骤然转阴。
老王抱怨道:“我记得今天没有雨的。这鬼天怎么说变就变了。”
“那咱快点走,如果下雨山路就不好走了,咱们到时候坐警车下山吧。”
天气变得有些快,刚刚还风和日丽,此刻却不知何时聚来了一片阴云,骤雨前的空气变得颇为湿润,山风中带着清爽的凉意。
山里的灌木林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一股腥臭的味道夹在湿润的空气中被风吹来。
“什么味,山里的气味怎么这么臭?”同事抱怨着。
“这味不对,有什么东西在靠过来!”陈父最先警觉,陈父受过侦查训练,知道风位的重要性,刚刚突然变天,此刻风向已然改变,原来存在的风位关系逆转,现在他们是下风位。
“跑起来,就快到了,前面不远就是工地了。”陈父有些不安。
一声野兽地呻吟从旁边传出,已经来不及了。
两道凶光毕露,一道灰色庞然大物窜出扑向盯着树林愣神的张江。
幸好陈父反应及时,搂起张江扑倒在路面上打了个滚,险险避开致命一扑,众人大惊失色。
一头耕牛大小的灰狼匍匐在道路上,警惕地看着四个人。
所有人的心沉向谷底,手脚冰凉汗毛乍起,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的巨狼大得惊人,让所有人不禁怀疑也许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了。
看着那双机警残忍的眼睛,陈钧能想到的就是通灵的凶兽。
陈钧知道不该继续慌乱地胡思乱想了,要赶快作决定。
“张江!张江!别害怕!去找救援!”陈钧大喝一声,同时一直盯着那头灰狼的眼睛。
“此时不能露怯,这是头聪明的野兽。”陈钧在观察它,这头狼身上有着明显的血迹和伤口,两处在后腿上新鲜的血迹,还有腰腹上的皮毛秃了了许多,有血迹凝固在那里。
其余三个人被吓一激灵,陈钧继续说道:“张江,你现在顺着这条路继续跑,很快就能看到工地,那里有武警和警察,叫人来帮我们!我们帮你拦着这条畜生。快去!”
陈钧决定让张江先离开这里,所有人都跑是绝对跑不过一头狼的,即使是一头受伤的狼,但是他一个人绝对拦不住,所以他必须先入为主替其余两个人作决定,这时候绝不是发扬精神的时刻,必须狠,对自己狠,对别人也要狠,才能保留希望。
或许陈钧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起了作用,同事老李也催促道:“是啊,张江你快去,我们三能不能活着就看你了!跑啊!”
说是这么说,但是身体紧张地颤抖,牙齿恐惧地颤栗,身体诚实地反映着不安,却依然义无反顾地挡在张江身前。
恐惧的味道在空气中被灰狼捕捉到,灰狼绷起身子,后腿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溢血,尾巴夹紧垂在屁股上。
它顺着气味追踪到那个人类,原本因为人数太多心生退意,没想到他们却分道扬镳,只剩下了四个人。
对于它这种顶级捕猎者来说难度并不高,合适的时机就能顺利暴起咬死那个孩子,然后叼着他回到山里。
只可惜在天时不和,风向的改变是狩猎中常见的意外,它并不喜欢空手而归,只是让它更意外的是,这四个两腿猎物居然没有像其他猎物一般作鸟兽散,丢下最体格最弱小的那只作为代价,却反而与它正面对峙起来。
这可是捕猎者才有的反应,这种情况让它感到不安,但是空气中来自对手恐惧的气味是不会骗人的,真是一群奇怪的猎物,这头灰狼这样想着。
就先杀掉那只最害怕的吧。
张江没想到会再见到那头狼,更没想到它会追踪自己到现在!
恐惧失措占据了思考能力,大人们的话把他从恍惚中唤醒:“对不起!”说完这句话,张江转身跑了起来,惊慌的泪水夺眶而出。
三个成年人用生死未卜的前途搏一次活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张江想不明白,不敢再想下去,心中的酸楚唯有再次奔跑才能忘却。
第二次扑咬又失败了,又是因为那只最强壮的猎物。
灰狼这次选择扑向老李,老李慌乱之下本能地选择避开,笨拙的动作早在灰狼预料之中,前腿刹住身体,腰部发力,身体扭成九十度,后腿的伤让爆发力有所不足,但是角度刚好。
陈钧跨步上前,一把拉住灰狼的尾巴,用力一扯,原本扑咬在老李身上的一口落空了。
灰狼感到吃痛,无奈只好收力,避免拉伤尾巴,前肢肌肉发力,扭腰转头咬向陈钧,陈钧有所预判,可惜身体素质不如当年,虽然及时躲闪,却仍在手臂上留下三条血痕。
灰狼龇着长牙,恶狠狠地盯着陈钧,突然头部一痛,紧接着腰背上也是一样。
只见老王又扔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这一次被灰狼躲开,趁机又丢给了陈钧两块稍大的石头。
“老陈,捡石头用来防身。老李,你快过来,找石头丢它。”
灰狼拦在三人之间,再次扭头扑向同事老李,电光石火之间陈父就想明白这是个陷阱,聪明的野兽不会在同一个地方犯同样的错误,但不管的话,老李一个人没可能避开。
看着灰狼绿瞳中的凶光,老李感觉胯下温热,为什么又是自己?
这次阻拦灰狼一定趁机反扑,陈钧想清楚后握紧手中石块,再次跃身找机会扑在灰狼背脊上,从背后下手。
果不其然,身后动静刚传来,灰狼果断回身,不顾身上的伤口因用力而再次撕裂流血,猛然扑向了来不及躲避的陈钧。
腥臭的血口就在眼前,利爪已经贴近两边的肩膀,森白的狼牙如同催命的镰刀。
“躲不掉了。”陈钧心一横,主动将左臂送入狼口中,重心失稳被狠狠扑倒在地,左臂的尺桡骨被死死咬住,肌肉撕裂的疼痛激起陈钧的狠劲。
右手的石块稳狠准地砸在眼睛上,一下,又一下,灰狼没有松口,左爪趾甲狠狠抠入右肩峰内,力量大得惊人。
其余两个人也反应过来,一个拽扯尾巴,一个人猛击着狼腰腹,铜头铁骨豆腐腰,吃痛的灰狼凶性更甚,摇头晃腰地驱逐两人,一番动作却给了陈钧喘息的机会。
陈钧的左前臂麻木丧失知觉,找准位置,被解放的右手猛地扼向了灰狼的脖子。
比狠的时候到了,无论胸口多么痛苦,陈钧右臂青筋暴起,手上的力量未曾松懈,终于灰狼由于喘不过气主动松了口。
松口瞬间陈父抓住机会,“老王!老李!拿石头砸它眼睛!”与此同时顶起膝盖,狠狠地在灰狼身下蹬下一脚,踢在一处不可描述的地方。
灰狼极为痛苦的呜咽了一声,转身作势去抓咬身后的混蛋,吓得老王一松手坐在了地上。
肩膀被解放出来的陈钧凭着腹部肌肉的力量坐直了身子,右手一挽,用右侧肩膀顶住灰狼的下颚,右手扣住灰狼后颈的皮毛,左手前臂虽然没了知觉,但凭着狠劲,右腿在下面绊住灰狼后腿,左腿卷住灰狼的腰,用全身的重量把灰狼压在了身下。
灰狼剧烈地挺动身子,很快就要挣脱,陈钧用没有知觉的左前臂环住灰狼的身体,幸好肱二头肌和三角肌的肌肉还有知觉
。“砸!狠狠地照头砸!”陈钧的声音有些嘶哑破声。
陈钧用头和右肩固定住灰狼的脖颈,剧烈挣扎下,右手手指狠狠抓破后颈的皮毛陷入温热的血肉中。
老王和老李在陈钧的感染下短暂忘却了恐惧,一人骑在狼身上和陈钧的左腿上,专挑着柔软处反复捶砸,另一人拿着石块一下又一下地捶在狼头上。
石头撞击骨头的声音一次次响在耳边,由于角度关系陈钧看不到那一幕,身下的挣扎由原本愈发的剧烈慢慢地减弱,终于再没了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拿石头砸狼的人实在没了力气,而陈钧紧绷的肌肉也坚持不住,三个人各自瘫倒在地上,躺倒的灰狼再也没有动过,沦为一具尸体,三个人松了口气,陈钧终于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