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是不是拍马屁的效果,上面的官员心里是舒坦了,可底下的办事的人毕竟没有得到半点好处,今天他们受到嘱咐对自己行了方便,林二春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少不得要拿银子打点一番。
尤其这两百两银子也算是意外之财,没见那吴管家是当着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的面,当众给了她两百两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子当作赔礼的么?那一盘银子端出来,很是抢眼,让四周的人看得眼睛都直了。江南虽然比别处富庶,但是如果她跟牟识丁直接拿着这银子招摇过市的回虞山镇,还指不定还会有什么麻烦呢。
不如干脆大方一点,顺便还能套套交情,那银子也就是过了过她的手,就全部拿给牟识丁了,让他去包一条船,请大家晚上去吃饭喝酒游湖感谢大家“为民做主”,之后再加点饭后娱乐活动,两百两银子是很不少,可十几号人一起去潇洒,林二春还担心这些银子不够用的。
现在因为上面发了话,林二春和牟识丁两个人又懂分寸,所以,这几个参与的官差也没有拒绝牟识丁的邀请,欣然应允。
牟识丁还提议要请吴管家一起去,想要缓和缓和关系,林二春没有答应,不是她小气,多一张嘴能够吃多少?只是这仇是结大了,因为她这一闹,不仅让这吴夫人在妇德上产生了污点,毕竟那古掌柜是听她的吩咐行事的,她掩饰的再好,也得背负一个失察的罪。还让吴大人在五皇子面前丢了脸面,极有可能影响日后的官运。
林二春之前就从童观止那知道了古掌柜要买配方的内情,现在又见到古掌柜的下场——他被按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一顿,已经去了半条命,听说还因为欺骗主人要受刑发卖,诚然,是这古掌柜先挑的事,他活该,但是这也足够让她了解吴夫人的品行了,再看吴大人派来的这管家行事态度,林二春对吴大人的人品也很是怀疑。
她想:此时这对夫妻指不定心中如何恼恨她呢,而且从这管家的处事态度上看,也不是好对付的,根本就不是请吃一顿饭就能缓和的。
最主要的是,林二春压根儿就不想在被人欺负之后,再凑上去自找气受。至于给自己留下了个大隐患,林二春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随时准备着。
牟识丁没管林二春的倔脾气,他还是主动上前去邀请吴管家,不过最后证明只是自找了个不痛快,人家不只是拒绝了他,还话里话外又刺了他一回,之后仰首阔步的走了。
牟识丁被林二春嘲笑了一回,摆摆手,交代了一声,就郁闷的先去张罗去了。
林二春从衙门里出来,这会她是难得的无事一身轻,他们带过来的货物全部都卖掉了,晚上牟识丁招呼一群男人瞎玩,那样的场合在这时代并不适合她去,应酬交际并不是她的强项,她也没有打算去,所以,这剩下的大半天时间她都能够用来闲逛。
她以前就喜欢逛街,喜欢买东西,可自从重生回来之后,难得有这么清闲又有钱的时候——昨天卖酒心糖赚了三十两银子,卖配方到账一百五十两,虽然画舫的租金花费不低,但是还是到手一百两,现在她就有一百三十两银子的巨款。
对这银子的花费,林二春是早就跟牟识丁商量好了的,大头用来买酿酒材料,补充酒的品种,酿酒周期太长,必须随时进行补充,才能保证日后不断货,有些酒需要陈酿,年份越长越好,自然是越早酿造越好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要留下一部分用来改善一下生活质量,毕竟赚钱了就是要用来花的,她和牟识丁两人都是苦孩子,必须得自己善待自己,最重要的是,折腾了这么久,林二春发现自己已经瘦了许多了,虽然还算不上苗条,但是也很匀称,所以必须要好好奖励自己,买、买、买!
她先是直奔卖瓜果的铺子,江南物产丰富又富庶,南北的货物都不少,这个时节也还有水果卖,除了橙子、桔子、梨子这些存储时间长的本地特产,还有已经快要下市的马蹄,南方过来的甘蔗,只是价格都很贵,那桔子比林二春之前买的直接翻了两三倍了,天越冷这些东西就越贵,甘蔗都比前几天在嘉兴买回来的贵了一半。
林二春算算手上的银子,有些肉疼,这些也买不来多少果子,再自我安慰一番,家里的水果露酒也不少了,还是等明年春天水果大量上市的时候再买。
于是,直接转战粮食铺子,好在这里粮价给了她很大的安慰,除了大米和糯米贵一些,其余的高粱、粟这些都很便宜。
林二春看了一圈,一口气定下了大米,糯米,高粱,小麦......能够酿酒的粮食她都想买,再一次遗憾现在还没有玉米这种作物,要是有那就凑齐了五粮液的原料了。
五粮液的配比是早就公开了的,作为酿造专业的学生,这些自然也在了解范围,不过知道比例,想要酿造出一样的口感来则需要时间和经验的不断积累。林二春上一世就没少尝试酿造五粮液,只是到底缺了一味材料,就是用别的代替,工艺技术达不到,那口感总不如曾经品尝过的好,不过,在这个主要是单一粮食酿造白酒的时代里,她弄出来的次品已经是领先一步的技术了。
一不小心就花了一百多两了,林二春付了定金,跟店小二说好了晚些时候帮她送到客栈去,之后她就安心的拿着碎银子逛街去了,将之前得罪了大人物的烦心事和东方承朗出现带来的烦闷暂时都抛诸脑后了。
除了犒劳自己和牟识丁的东西,还有给大哥林春生和弟弟春晖的东西,大哥将零花钱都给她了,又给她买东西想必是将身上的积蓄都花光了,这段时间在书院也不知道过得有多清苦,吃好菜是别想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饱饭,想想书院里的那菜色,林二春特意买了腊肠和腊肉,回头自己烧熟了让大哥带去,放半个月是不成问题的,吃饭的时候放在热饭里捂一下就能吃了,还很下饭。
另外,她还给邓家人买了东西,在她最难的时候也只有舅舅家能够收留她,她虽然一直觉得自己一个人也饿不死,但是那时她正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的心灰意冷,那里也带给了她不少温暖,邓文秀腊月下旬就出嫁了,于情于理,她也是要去看看的......
至于邓氏和林茂才,林二春既然说了会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也留了一两碎银子就当作这年前给的孝敬了,多的她什么也没有买。
一个下午时间,她将手头的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抱着一大堆的东西跟东方承朗的马车错身而过。
东方承朗没有从苏州府得到更多的消息,但是他也没有放弃,毕竟这里是唯一一个传出堂兄出现过的地方,他击杀童观止,按照路线来讲,也很可能是真的流落江南了,任何一丝线索东方承朗都不想放过。
对江南官场的不信任,再加上这里曾经出现过他的皇兄们的探子,这让东方承朗十分谨慎,几乎都是亲力亲为或是出动自己的亲信在寻找,并不信任别人。
之前他派人挨家药店去打听了这半年来有什么人大量买过创伤药,也派人去盘问了这府城里的大夫有没有救治过重伤的病患,刚才他就是亲自去盘问了那些有可疑情况的人去了,可忙碌了一整天却一点收获也没有,那些人全部都不是堂兄!
东方承朗烦躁的打开车帘,让冷风灌进来,视线不经意的从提着大包小包的林二春身上掠过,他并未多做停留,昨天他虽然见过林二春了,但是他更注意的是林二春所说的话,现在都没能够认出她来。
回了暂时落脚的吴靖平吴大人府上,见到战战兢兢在门口迎接的吴靖平,东方承朗一个好眼色都没有给他,从昨天听到吴靖平纵容刁奴的事情之后,他就又收到了不少关于此子的罪证,还都是证据确凿的,若不是现在他没心情,腾不出手来,也不想在这里闹事,吴靖平又代表朝廷的脸面,不能像江南地方低头,他肯定将这人给收拾了!
食君之禄却不能分君之忧,他就不信了偌大一个大夏还找不到几个能人来,偏偏让这无用之人占着这江南心腹之地的位置!
若不是这府里还算干净,比起吴靖平来,旁人更加不可信,东方承朗又觉得这厮虽然无能,但是也不敢在自己面前玩花样,不然,他也不会继续住在这里给自己添堵了。
吴靖平弯着腰、舔着脸将东方承朗迎进门,见东方承朗一脸阴沉,心中暗暗叫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了。
东方承朗洗了手、净了面,喝了热茶,又有人捏肩,身体的紧绷稍稍舒缓下来了,才问话:“去衙门查到什么消息了没有?”
大夏朝的户籍制度很是严苛,每到年底就会普查户籍,今年江南的普查还没有开始,但是对可疑的外地人衙门里接到举报之后,会查其路引来历,若说不清楚,又无人证明和担保,也算是犯了重罪。
现在东方承朗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只能寄希望于堂兄在江南没有路引又是个陌生人,而且身受重伤,说不定被人注意到,衙门里查过他,就算被蒙混过去,应当也有记录。
他让吴靖平代为查找的就是这个。
吴靖平垂头心惊胆战的上前答话:“殿下,有可疑消息的,下官已经派人专门挑拣出来了,只待明日开始去一一核查。”
东方承朗有些失望,对这个看不顺眼的臣子更没有好脸色了:“那就是什么消息也没有?”
吴靖平身体一抖,赶紧又道:“除了这些无路引者的消息,下官还查了一些衙门里的文书档案,但凡有跟平凉侯名讳字眼相同的人名也都找出来了。”
东方承朗冷声嗤笑了一声,阴沉沉的问道:“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没有脑子就别自作聪明!”
童观止、还有他的那些皇兄们都虎视眈眈的,要是堂兄用真实名字,那不是暴露了身份?
东方承朗发怒,吴靖平哪里还敢回话,只垂头不语,原本带在身上正准备呈上去,表示自己做过事的证据,那些被他藏在袖子里的薄薄的几张文书此时被捏得紧紧的,都被汗水给沁湿了。
“滚出去!”
吴靖平赶紧告退,等出了东方承朗住的院子,才伸开手,将那几张纸拿了出来,最上面的一张上,不止有个“朔”字,还有林二春的名字!
正是当初林二春逼迫东方承朔去衙门里立契约的时候,留下的一条记录,契约被林二春、东方承朔、还有中间人邓大舅各拿了一份走了,衙门里并没有存档,但因为契约上加盖了衙门的印章,具有法律效应了,所以衙门存有备案,但只有立约人的姓名,立约时间,大概的立约事由,记录人这些简单的信息记录。
这还是之前古掌柜查林二春的底细的时候查到的,林二春跟东方承朔立契约的那天,也单独办了女户,这两条记录是放在一起的,所以古掌柜顺便也看了一眼。这掌柜在跟吴夫人夸大酒心糖和贬低林二春的时候,提了她是女户的事情,也提了提契约这事。
现在吴靖平和夫人对林二春正是恨得要死,眼前的倒霉都是因她而起,所以再又一次看到那文书上的一个“朔”字,夫妻二人心生一计,于是才有了吴大人的“自作聪明”。
他并不是怀疑林二春契约中的那个“阿朔”跟东方承朔有关系,纯粹就是想要让东方承朗看到林二春居然跟人立过保障自身安全的契约,她就是个刁民,她信口开河冤枉了他而已。
另外,若是东方承朗去查查她,也能将她吓得够呛的吧?等东方承朗走了,看他怎么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