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年的四月对于灵木国来说是个特别的月份,街上每天都像过节般热闹,居民们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大家都在期待着那个重要日子的来临——新一任国王的民鉴日。
灵木国每次进行王位的交接前都要进行一次全民的选举,只有得到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民众认可才能完成继任,即使像今年这般只有一位继承者也依旧如此,这是自古便定下的规矩。
而这位让国民们予以厚望的新任继承人,灵木国第一王子桉怀奕,此刻正站在妹妹的门口叹气。
“桉轻尘,开门。”
算来这已经是桉怀奕第五日来敲门了,选举日将近,他有很多的准备工作要忙,本就无暇,而桉轻尘也不知抽了什么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父王说明日几国都会派使者前来参加,你是一定要出席的。”门内依旧是动静,桉怀世叹了口气,“明天还会商议联姻的事宜,王妃的人选......我希望你来帮我定。”
事事都能得心应手的桉怀奕也只有面对这个妹妹时才会稍显笨拙。
又等了一会,他看着依旧紧闭的门,转身打算离去。
“哥哥的王妃,自是你自己来定。”
那么无聊的选举我干嘛要去,肯定就是桉怀奕大型应援现场,他肯定能过选。
桉轻尘独自坐在屋内,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慢慢推开了房门,看着走廊桉怀奕消失的方向发呆。
我也不想为他挑王妃,由父王母后他们去商量吧。
这里是灵木国,是木族人世代居住的地方,木族的人都很长寿,一般可以活到一千多岁甚至更长。
桉轻尘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百一十二岁的时候。
那天,比自己高半头的桉怀奕被领到她面前,对她行了一礼,喊了声轻尘妹妹。
她没回应,桉怀奕疑惑的抬眼,发现桉轻尘正愣愣地盯着他。
桉轻尘那时确实是呆了。
这个哥哥,真好看啊。
尤其那眉眼,木族特有的绿色眼眸明明自己也有,可他的就如两汪清潭,温润又干净。
书里怎么写的来着,青山不及他眉长,水清不似他目澈,竟是真的。
“你是我哥哥么?”
她一下就相信了这个以前从未见过,甚至没听人提起过的哥哥。
“是。”
“果然是,你跟母后一样好看。”
这般让她惊艳的人,她只见过三个,母后,桉怀奕。
还有一个,很奇怪,她不知道那人是谁,甚至想不起来他具体的模样,但是她就是确信她见过一个那样的人,曾让她倾心不已,即使脑中只有团模糊不清的影子。
所以她也擅自将这个神秘人设为她心中的第一名。
“母后真是偏心,为什么把好看的地方都给你了,我就一点都不像她。”
桉怀奕笑笑。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怀奕。”
这个哥哥声音也轻轻柔柔的,桉轻尘看他站得好僵硬,牵起他的手拉他走。
“你们别跟着了。怀奕哥哥,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她要带桉怀奕参观她的各个游乐场所,桉怀奕就随她牵着到处跑。
“怀奕哥哥,你多少岁啦。”
“一百二十六岁。”
“诶,你只比我大这么一点啊,你看上去像个大孩子呢。”
桉怀奕那时候就有种和年龄不符的成熟感了,桉轻尘以为他怎么也有一百五十岁。
“刚才,国主也这么说过。”
“国主?你说父王啊,他老是说我不懂事,现在有你对比,更要说我了。”
“国主应是很喜欢妹妹。”
“我是他女儿诶,不过还比不上母后,父王最喜欢的还是母后。你不要叫他国主啦,他在母后面前哪有什么国主的样子啊,比我还会撒娇。”
“嗯。”
桉怀奕刚开始一段时间就是这样,待谁都特别温驯有礼,桉轻尘跟他说话他就会应,不问就基本不开口,她发现桉怀奕虽然语气跟母后一样温柔,但她总感到客气与疏远。
于是她总拽着桉怀奕一起玩,带他去后厨偷酒喝,结果找错了罐子,给桉怀奕喝了极烈的药酒,当场鼻血不止晕了过去。
带他去自己搭的秘密树上小屋看星星,正兴奋地跟桉怀奕介绍她这些天上的朋友们叫什么,忽然咔嚓一声,树枝撑不住小屋加两个人的重量,断了。他们就这么掉了下去,桉怀奕默默给她做了肉垫,腿摔断了,被哭得稀里哗啦的桉轻尘扶回去养了半个月。
她不死心,她一定能创造美好的回忆,让桉怀奕跟自己,跟父王母后更亲近。
最后她拉着他去王宫外的河里摸鱼,桉怀奕从不拒绝她,这次也跟着她去了,他站在一旁,看着桉轻尘脱了鞋挽起袖子就下水了。
“怀奕哥哥,你不下来么?”
桉怀奕看了眼翻滚着的河水,不动声色地往后又退了两步。
“我不下去了,你当心一点。”
“好吧,那你在那别走哦,看我抓一条大肥鱼烤给你吃。”
话间,刚好有条白晃晃的鱼游到了桉轻尘脚边,她屏气弯腰,悄悄将手移到鱼的身后。
出手!抓到了!
“怀奕哥哥,我抓到了!”
“嗯。”桉怀奕冲她笑笑,见刚刚在桉轻尘膝盖的河水已涨到了大腿处,忙催她,“你快上来吧。”
“好。”
桉轻尘握住手中的鱼,可鱼挣扎起来力气很大,身上又滑溜溜的,不小心就脱手了。
“啊!”
“别!”
桉轻尘已下意识追了上去,鱼游了两下,像是要报复,从水中跳了起来,一甩尾拍在她脸上,吃痛脚下不稳,摔进了汹涌的河水里。
“怀,怀奕哥哥!”
桉怀奕冲过去,却又停住了,看着河水,恐惧止不住地爬满全身,反射般地发抖。
“救,救......”
水流湍急,桉轻尘一下子就被冲到远处,声音也被淹没。
桉怀奕焦急地追了过去,手中催动灵力,破开河水,寻找桉轻尘的身影。
在那。
等桉轻尘被救起的时候,因为呛了太多水,已经晕了过去。
她在自己的房间醒来,看见母后坐在床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此刻有些泛红,侍女梦娘站在一边,也是一脸担心。
“!轻尘,你,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母后。梦娘。”
“太好了,我去跟国主说一声。”
“母后,怀奕哥哥呢。”
“他,他啊,哎,你们这次太胡闹,你父王生气了,罚他去灵堂那边跪着了。”
“怎么这样!是我硬要拉他去的,为什么要罚他。”
“我也劝了你父王了,可他正在气头上,你又昏迷不醒。”
“跪多久了?”
“五个时辰了,之前我让人喊他起来,你父王也示意不用跪了,可他非不肯。”
桉轻尘掀了被子就跑向灵堂,王后要拦也没拦住。
明明,明明是想让他跟自己,跟大家关系更好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灵堂门口,桉怀奕直直跪在那,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桉轻尘扑到了他身边,他先是一愣,随即担心的问她怎么样,确认过之后,他又低下头不看她,握紧拳跟她道歉。
“抱歉,是我没有及时下去救你才...对不起”
“不是怀奕哥哥你的错啊,是我非要拉你去的不是吗?你快起来。”
桉怀奕还是不动,桉轻尘去拽他也没用,他只面色凝重地咬着唇,似是非要给自己这个惩罚。
桉轻尘怎么说都没用,急得哭了起来。
“都怪我,我明明是想,是想你更喜欢我的,明明只是想跟你好好玩,让你开心,为,为什么”
桉轻尘嘴上越讲眼泪掉的越凶,桉怀奕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眉头皱成一团。
“你,你别哭。和你玩我很开心,我,我很喜欢你,我也不会生你的气。”
桉怀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遇到桉轻尘之后,他才第一次知道女孩子在面前哭是这么难受的事。
之后还是赶过来的王后将他两一起带走,给桉怀奕找了药师,又上了一堆吃食,桉轻尘自己吃,还要盯着桉怀奕吃完,这事才算结束了。
那之后,桉怀奕与她之间确实没有了那种生疏感,有时还会跟她开玩笑,逗她玩。
以前的时候,总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白糯米团子,没想到真怼起来完全不一样,根本斗不过他,这是个黑芝麻馅的团子。
不过大部分时间他都让着她宠着她,只一点不好,他不再万事都随着自己,但凡有危险系数的活动一律被勒止了。
抓鱼有什么危险系数嘛!
(二)
“公主,怀奕王子这次做了很过分的事么?”
听到梦娘唤自己,桉轻尘回过神来。
“没有。”
“那公主怎么几天都不肯见他,以前你生他的气,顶多一晚上就好了。”
“真的没什么,就是这几天不想出房间罢啦。”
“那就好,王子他也有很多事身不由己的。马上要选举继任国主了,最近比较忙,有时候可能就顾不上公主你。”
“我知道的,梦娘你别操心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想我不操心啊,你们两就都好好的。”
“好~听你的。哎!明明就大我们一百岁,说话却越来越像个老婆子了。”
桉轻尘没有一百岁以前的记忆,听父王母后是因为小时候受过伤,梦娘是在她记忆初就陪在她身边的人,与她也比旁人格外地亲近些。
等梦娘走后,桉轻尘继续坐在门口发呆。
桉怀奕,你终于要从哥哥变成国主了吗。
继位,联姻,迎娶王妃,这些原本觉得很遥远的事,一晃就到眼前,那些小时候的回忆彷佛还是昨日,大人的抉择已在明天。
长大太快了,她明白的,不光是桉怀奕,她可能也马上要走上联姻的道路了,这就是公主的使命。
到那时,我们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