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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故人如云烟(一)

那些沉寂的记忆的片段不断地在眼前回放,好像喷涌的泉水,一下将宿白从未知的懵懂中拉回了现实。

好在这次睁开眼见到的不再是漆黑孤独的虚无,她坐在水中,脚下是望不尽的深蓝,头顶是淡蓝的晴空,白云飘浮。水天在远处交融,望不到边际。

不管是记得,还是记不得,摆在她面前的永远都是解不完的谜题。

水面被划破,巨龙破水而出。围绕着她转了几圈,化为了人形停在了她面前。那张曾经在她梦里出现的脸,头一次有了真实的面容。

宿微并不是传闻的那样暴戾凶狠,此时的他看起来年龄不大,和狼大看起来差不多大。一袭白色的宽松长袍,和她相对而坐。

他伸出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歪着头看了她许久:“感觉没你母妃好看啊。”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见到他,原本心头千万个疑惑,见到他的第一眼,却都浑然抛却到了九霄云外。

“昔年你母妃有孕之时,我将晶血喂入她的膳食之中,我死后,所有的力量都会凝聚到你身上,所以留有一丝残魄与你相见,也算死而无憾了。”说着,他竟然展开了笑容。

她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真是这样,那宿微并不是心里没有过她。复兴龙族的道路上,此后便又多了一个理由。

“事已至此,昔年的事情你也该知道了。”宿微笑了笑,抬手在她眼前一挥,她的眼前即刻出现了一副画面。

恢弘气魄的宫殿,殿门外跪了不少人,一侧似乎是后宫妃嫔。另一侧是朝中大臣。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夹带了些许憔悴和低落,等待着那扇迟迟未开的门。

宿白站在那些大殿中央,并没有人看见她,眼前一切都不过是幻想。她紧紧的盯着前方,困扰了外界数千年的秘密,就在门后面。

门外持刀的守卫没有拦她,她轻易的穿过了门,明明是白昼,紧闭的门窗让整个房间显得极为暗沉。房内只有两个人,一个宦官,佝偻着身子候在一旁。另一个就是温元珝,尚卿然给她见过他年轻时的画像,比画上的多了几分阴冷的感觉,独自坐在黑暗中,望着前方。

宿白取下烛台,朝着黑暗中而去。那股子刺鼻的气味越发强烈,迫使她抬袖捂鼻,仍旧不住的咳嗽。

可是床上的宿微却安静的躺着,眼眸紧闭,像一具雕刻。

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声响,大门被粗鲁的推开,温元珝仍旧坐在原地,只是手握着刀柄半出鞘。

雅妃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侍卫,惊慌失措的请罪。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温元珝没有丝毫怒意,收好了刀,示意两名侍卫退下。

“陛下到底如何了?”她的话不像是询问,更像是指责,“权臣乱政,祸主灭国,只要我还活着,陛下的江山绝不会落入你这种人的手中。”

温元珝头也不抬,许久,忽而站起身子抓着她的手拖着她走进宿微床畔。稍一用力,她整个身子倾倒在床畔,“你值得吗?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

她整个身子就呆滞的伏在床畔,那双柔美的眼睛含住了一滴泪,划过脸颊,落到地上。

他站在一旁,手停滞在了空中,眉头渐渐锁紧。

长久的寂静,只有雅妃低声的抽泣。“陛下是不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她侧过脸,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衣袖。

温元珝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点了一下头。

她眼框里的泪奔泻而出,本就憔悴的面容,加上如今这双哭红的眼睛,更让人心疼不已,“我想照顾陛下,好不好,哥。”

“有这个必要吗?”

“至少……”她深吸了一口气,“陛下醒的时候不愿意见我,如今他睡着了,我都不能陪着他吗?我的一生不过就像是浮萍,父亲为了权柄将我送入宫门,谁又真的爱过我呢?”

温元珝像是历经了心里极大的挣扎,最后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画面一转,仍旧是这个房间,只不过亮了许多。窗户被打开,光照进来,桌上放置着新插的花。

雅妃坐在床畔,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殿,抬手微微动了动手指,大开的窗户被一股无名的力量锁住。她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靠近了宿微的脸,刀刃顺着脸颊而下,割下了一缕他脑后的头发。

头发靠近烛火被烧焦,灰末漂浮在空中。她的口中快速的念动着咒语,头贴近宿微的头那一刻,宿白眼前的画面随着她的闭眸而急速翻转。

又回到了那片蓝空之下,唯一不同的是,一条巨龙被粗重的锁链锁住,动弹不得。皮肉贴近锁链的部分,被割裂出许多口子,鲜血滴落,触目惊心。

她跟着雅妃的步伐渐渐靠近,湛蓝的水面被巨龙皮开肉绽渗出的鲜血而染红。

雅妃忽然加快了步子,凑近了巨龙,跪坐在了它面前。颤抖着手触碰它的一霎那,巨龙化为宿微,坐在她面前。

“陛下……”她的声音很轻,眼泪抑制不住的顺着脸颊滴落。

宿微睁开眼,抬手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此可能见到我的便也只有你了吧,还好你父亲重血脉相承,只将天语术传给了你。”

“温氏有罪,请陛下降罪。”

宿微扶起了她,脸上没有半分苛责,“无关温氏,是我小看了霍少阜。忠魂笛这种东西都能找到,此番龙族,在劫难逃了。”

“难道不是温元珝祸乱国政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霍少阜觊觎我先祖力量,妄图主宰万物。只待他寻到了祭坛的位置,便会利用我祭祀。你出去后,每日取一滴我指中血放入饮食之中。”

雅妃颇有不解,“这样陛下会醒过来吗?”

“除非霍少阜亲自解了忠魂笛之术,否则,我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他微微勾起了嘴角,释然的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抚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只要有她在,一切都来得及。”

想要祭祀成功,需要一个能够承受着那部分巨大力量的神魄。宿微无疑是整个龙族最好的选择,而当他将力量留于宿白身上后,所剩的力量根本就不够祭祀了。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仍旧笑着的宿微向她解释着一切。

宿白看着自己的手,继续问道,“那您把力量留在我身上,就是为了使祭祀失败吗?”

“不仅仅是这样。”宿微轻叹一声,才缓缓开口:“因为温元珝一定不会伤害你母妃,无论发生何种动乱,你和你母妃都一定能够安然无恙。有你这样一个强大的灵体存在,龙族其余人,便不够资格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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