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木知就跟人间消失了一样……她裹着女士法兰绒睡衣像个雕塑一样立在窗前,用一种近乎期盼的眼神一直痴痴地望着楼下,可能怕她自己都不知道。
客厅的桌子上摆着江木知爱吃的菜,只是早已经没有了热气。
冬天夜色总是显得很孤寂,一时间,窗外起风了,吹得她额前的刘海胡乱地飞,吹得长发遮盖住她的一张巴掌大的脸……她打开了手机,看了几秒,手机屏幕由亮到黑,她眼神里的光也由亮到黑。
她一点点关了窗,一点点拉紧窗帘,转身关了灯,一个人摸着黑像个盲人一样上了楼,然后回到自己冰冷的房间。
黑暗中,她摸着无名指上的婚戒,跟他结婚那么久了……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久不在自己的身边……
每次他看不到她,他就会恨不得把世界翻一个遍,满世界的找她,每次到她生日的时候,他似乎都费心操办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而每次简怡都不领情。
这样想,他似乎就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第二天,整个城市变成了“雪城”,放眼望去,所有的物体皆是可怖的白色。这可能是这个城市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了,以至于造成了严重的交通堵塞。
简怡醒来后已经是九点了,肚子有点饿。
她正要打电话给刘姨,刘姨的电话就来了。
“简小姐,今天大雪封路,所有去往市中心的路都被堵住了,我……”
“好,我知道了,嗯,没事。”她扔下电话,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地走到窗前拉开了房间的帘子。
“啊,好美呀。”她毫不犹豫地把窗户打开伸手去接雪花,雪下了一夜,到现在还在下。
直到手机铃声响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因为雪花融化而变得冰冷麻木。
她捧着双手在手心里哈了一口气,拿起手机一看,是刘姨,刘姨和管家都是简怡尊敬的人,她甚至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一样地看待。
“喂……”
“简小姐,你要有个心理准备。”那边说。
简怡的心脏骤然慢半拍,她不知道是谁出事了。
“江先生昨晚在城南的高速公路上与一辆车发生碰撞,至今生死未卜,我也是今天偶然打开电视看到的,看那伤势…更何况雪下的那么大,救护车都被堵在路上……”
电话那边,刘姨在呱啦呱啦地说着,她却觉得耳朵嗡嗡的响。
“江木知……”她挂断电话,内心恐惧至极,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男人,每届赛车都从未输给别人,怎么会发生车祸的?
顾不得去想太多了,她跑回房间抽屉里拿车钥匙。
然后去车库取车,启动、挂档、踩油门,想想这居然是她拿到驾照后的第一次开车。
雪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有不少上班族为了不耽误上班干脆把车停在路边,踏雪前进。
简怡的车被卡在路中间,进退两难,前面是十三桥,过了桥还有好几公里的路才到城南的高速公路。
她实在等不了了,她每等一秒,心就不安多一分。
江木知还等着她救命呢,她开门下车,不顾一切地一脚踏进这冰天雪地里。
车内车外温差太大了,她不由地瑟缩了一下,鼻头冻得红红的。
她开始跑起来,迎着雪,那雪劈头盖脸地砸在脸上,不仅冰凉、还很疼。
她不知跑了多久,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跑错了方向,怎么也到达不了想要到达的地方。
她很累,很想停下来,可脚步越踏越快,头发和衣服都变得湿漉漉的,脚也都没有丝毫的知觉。
她止不住的眼泪参杂着雪一起落在脸上,脚下却一刻也没有停歇。
一辆疾驰的白色的车突然减速与她保持速度一致,从车窗里探出来一个熟悉的面孔,她见过面的,是江木知的助理。
“江太太,上车!我们去救江先生”
简怡朝他点了点头,眼神是万丈冰河般的寒冷,救……他真的会死吗?
除了上车前说的那一句话,谁也再没开口说过话,车内一度安静。
离城南高速近两公里远的地方,有一辆往回走的救护车与他们擦肩而过。车内躺着奄奄一息的江木知……
“停一下!陈助理!你刚有没有看到一辆救护车?”
“您意思是江先生有可能在那辆车里,我这就掉头。”
博爱医院,医护人员抬着单架一路直通急救室。
简怡赶到的时候,急救室已经亮起了“手术中”红色提示灯。
她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坐在走廊里的长椅,弓着腰,把脸埋进毛衣领口里小声抽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中”字样终于暗了下来,医生从里面出来,脸上的严肃丝毫没有违和感,简怡顾不得去问那只会说“命悬一线”的医生,直接擦肩而过进入了手术室。
病床上,他的嘴唇惨白,平日里漂亮的一双桃花眼如今紧紧闭着,鼻子上戴着的呼吸器足以遮住他大半个脸,这种一睡不醒的虚弱与逃避似乎一点也不符合他的作风。
她和他之间就像隔了一层浓雾,她看不清站在自己对面的到底是谁,也看不清自己对江木知的感情,她也不没有勇气去拨开那层浓雾……
简怡站在病床的不远处,正踟蹰着踏出第一步,弱小的身体就遭到了突如其来的捶打,同时伴随着中年女人的咒骂声:“你个丧门星!贱人!不识好歹的东西!我儿子自从娶了你就没有一件好事!”
简怡任由江母的打骂,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陈助理见状赶紧上前拉开江母,并一旁劝解说:“医生说少爷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所以您不用担心。”
“真的?”江母有点半信半疑,朝简怡翻了个白眼。
“是真的,不信你问简小姐。”陈助理用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简怡。
简怡的眼神暗了暗,低下头的时候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度过危险期,她只知道,医生出来的时候脸上是带着即将窥见死亡的冷漠。
“行了行了,看见你那张苦瓜脸就烦,你离我儿子远一点,最好现在就给我消失,别再让我看见你。”
简怡的心剜如刀绞,她用手抹了抹眼泪,转身跑了出去。
病房里,江母转头轻叹了一口气,走到江木知的床前,拿起他儿子的手握在手掌心里。
她倾身坐在一边,眼睛里饱含了泪水。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扮演着坏婆婆的角色,从她知道简怡根本就不喜欢他儿子的那一刻起,从她知道他儿子爱这个女人爱到不顾一切的那一刻起……
“儿子……”她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江木知,下巴因为颤抖而上下颌动着。
她本来就是个性情中人,年轻时也是个动不动就哭的小女孩,如今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躺在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她就下定决心要把这个恶婆婆角色当到底,让那个女人离开自己的儿子,不,是离开他儿子心里的位置。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的位置倘若消失了,那他们今后必定是殊途陌路。
“你不是喜欢简怡吗?你不是说不要妈妈都要娶她吗?你看看那个女人,她爱你吗?她根本就不爱你!”
“她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就是因为她的心里装着别人,才会对你的爱视而不见,甚至把你的爱踩在脚下。”
“等你醒过来,答应妈妈,别再去招惹她了……人这一辈子会遇见很多的有缘人,但你们俩注定今生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