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大亮。滕烈站起身来,只见白玉指着前面的土台道:“你看这处土台,象不象一个庭院?”
滕烈放眼看去,见这土台并不甚高,四周树木围起,倒是颇象庭院,问道:“象庭院便如何?”
白玉又问:“你看这台上所载灌木,共是几排?”
滕烈数了数道:“八排。”
白玉道:“看这八排灌木,被风一吹,样子可算得上起舞么?”
滕烈立时明白,笑道:“是了,八佾舞于庭上,是可忍,孰不可忍,说的定是此地!”
白玉道:“若我猜的不错,这八排灌木必是此阵的阵眼。只需将它们砍倒,这阵也就破了。”
滕烈揣摹汪白衣留下的话,虽不尽信白玉此言,也是信了大半,道:“好,那咱们便把这些树木全都砍了!”
二人身具武功道法,除去这些灌木原也不难。砍得砍,拔得拔,过了数刻已将这些灌木除去。待到最后一根灌木倒地,也不知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只听得一阵机括的轧轧声响,眼前便有几棵树木移动了地方,现出一条路来。
原来那汪白衣倾心儒家之道,便摆出了这个奇异的阵法来。儒家讲克已复礼,最是忍不得不依礼节之事。这八佾舞于庭上之句,乃是孔子当年所言,表达对季孙氏的不满。当时的季氏,其身份乃是鲁国大夫的身分,行祭祀之礼时,只能以四佾之舞祭祀。可他却在祭祀鲁桓公家庙的庭前,用了六十四人的八佾之舞,便是以祭天子之礼为祭。至于是可忍孰不可忍,指得是季氏连如此越礼之事都忍心做得,还有什么做不得?滕烈二人自是不知此意,只解成忍不得这几棵树,便可破阵,却也错的不算太远。
二人沿着那条路径,曲曲折折一路走去,边走边是赞叹汪白衣的异想天开。前面明明无路,可是走到尽头,偏偏便又现出一条路来。上路再走,又是如此。两人行了约有一个时辰,转过五株并立的松柏,眼前已现出了一处房怪的檐角。
滕烈心道:“如今可真的要遇到邻居了,却不知这里居住的,又是什么奇人。”
又走了一时,二人看清了房屋的轮廓,却是一所极大的宅院。白玉道:“这人在这里能建这么大的房子,可真是有钱。”
滕烈站住道:“有钱之人,我往往不甚喜欢。莫若咱们不要去了。”
白玉道:“为什么不去?有钱不好么?我看很多人都喜欢钱的。咱们就去,若他有钱,便让他分给咱们一点。”
滕烈道:“这怎么使得?”
白玉道:“他若不肯分,咱们便自己动手拿些,他又不知道。”
滕烈站住了脚步,看着白玉,正色道:“咱们若是为了好玩,拿人一些无甚紧要的东西,这也罢了。咱们若是饿了,拿了人家几只鸡鸭,也是无妨。但是钱这个东西,是万万拿不得的。”
白玉自识滕烈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把一件事说得如此郑重,微微一怔,问道:“钱这个东西,为什么便拿不得?”
滕烈道:“也未必便拿不得。只是拿人钱财,与拿别的东西大有不同。若有一人,为富不仁,他的钱来路不正,拿了也便拿了。若是一人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便不可随意拿他的。”
白玉道:“钱摆在那里,谁有耐心去看他如何而来。既然你说了,依你也罢。只盼这个人的钱,来路都是不正的。”
滕烈点头道:“那也要查过才知。”
正说之间,白玉忽然一扯他的衣袖,把他拉入了一棵大树之后。滕烈悄悄探出头去,向外看了一眼,只见两个身穿制服的人,迎面走了过来。他立时把头一缩,回头悄声对白玉道:“他们穿的,是天罗集团的员工制服。”
白玉也悄声道:“天罗集团便怎地?我们躲在这里,且听他们说些什么,最好能说出他们的钱是否来路不正。”
滕烈心道:“他们怎么无端说起这些?”此时对面二人步声已越来越近,二人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在树后。
那二人边说边走,只听一个嗓音粗哑的人道:“郑主任让咱们继续寻找,可是这么大的天地,却倒哪里找去?总不能每棵树都刨开来看看。”
另一个嗓音尖利的人道:“你也莫发牢骚,谁上路们摊上了这个差使。出来寻找这宿眼天虫的,并非只咱们两人,若找不到,他又岂能怪得了我们。若说起来,还不是他的的小儿子偷启金盒,这才放走了天虫?”
第一个人急道:“快小声些。郑主任的眼线无处不在,若是给他听了这句话去,你我小命难保!”
第二个人“哼”了一声:“我们不说出去,难道小命就可保了?哪天不是提心吊胆的做事?若不是看上了这份薪水,谁愿意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
第一个道:“你说的不错。若不是为了老婆孩子,谁愿意来这里?可是来了之后,毕竟仍是后悔。前一个月死的是老王,上一个月死的是小李。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到咱们头上?”
第二个叹道:“老王也还罢了。小李这孩子却是惹人喜欢,却不知怎么招惹了郑主任,唉……”
第一个道:“谁说不是?可是听说郑主任偏偏喜欢对小孩子下手。听说上一次跑了一个叫滕烈的少年,郑主任大为光火,是以后来见到有些象他的孩子,便看不顺眼。小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没了,他家里还不知道呢。”
滕烈在听他们提到宿眼天虫时,便开始留心。他曾经听汪白衣两次提到宿眼天虫,似乎那是一件极为重要的物事。后来又听他们提到自己的名字,对照猜想,知道他们所说的郑主任便是天罗集团特别行动办公室主任郑一平。他曾和郑一平见过一面,也未见他如何凶暴,想不到在这二人口中,他似是杀人恶魔一般。
那二人边走边说,忽然那个嗓音尖利的人叫道:“看,那不便是宿眼天虫!”
那嗓音粗哑的人道:“小声,后退,看天虫伤了你,还不快吹哨子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