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是从什么时候模糊的,不知道,也许在何震源满意目光露出的那一刻,也许在夫人们微笑称许的那一刻,也许在婉阑粉拳迭出的那一刻,也许,更早点,在欧明宇张开怀抱,却不是向着她的那一刻。
仰头,用力的吸,却怎么也吸不回那奔流的泪水,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么紧张自己,如珠如宝地哄着她,甚至不惜扮丑,也要博她一笑。
可转眼间,物是,人非,而她什么都没有留住,连曾经唯一拥有的美好记忆,也在婉阑的哭笑中,灰飞烟灭……
原来所有女人在恋人怀抱里的表情,都如此惊人的相似……
念恩扶着雕刻有精美图形的墙,一步步的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客人专用的洗手间里,许多妇女都在镜子前补着粉,而念恩却一遍又一遍的用水冲洗着自己的脸,今天,恐怕是她人生中最混沌最糟糕的一天了,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她木讷的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想着现在她该做什么……对了……找浅毅,现在她只想找到浅毅,然后和他一起回家……有他的地方,才会是她的家。
念恩失魂落魄的走出洗手间,不知道浅毅有没有离开父亲的书房,要是他到了会场找不到她,一定会着急的,于是加快了脚步,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双大手,从背后蒙住了她的嘴,拥着她,转了一个圈,轻巧的将她带到了一根隐蔽的柱子后面。
念恩害怕的想要惊叫,无奈嘴巴被人封着,直到走廊的灯光的照出那人的五官轮廓,念恩才从惊吓中缓和过来。
“你做什么?”念恩用力的扯掉欧明宇的手,语气很不友善。
欧明宇脸色铁青,慌张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四周没人之后,才质问道:“该我问你才对,你混进这里做什么?”
念恩倔强的咬着下唇,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欧明宇深思的看着念恩,眼神有些古怪:“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念恩摇摇头,还是不想说话。
欧明宇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念恩的穿着打扮,于是警惕地问:“这个时候你应该在餐厅里打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念恩被他咄咄逼人的口气问的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地道:“你这人好奇怪,我喜欢在哪里就在哪里,和你有关系吗?”
说完,念恩挣扎着要离开,却被欧明宇死死的困在墙角,她刚想用脚去踢他,只听欧明宇冷冷地道:“你跟踪我,对不对?刚才在宴会上你就一直盯着我,你想做什么?”
念恩露出惊讶的神情,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眼底有惊痛,有失望,还有一丝明了与自嘲,他看见了她,还这么肆无忌惮与婉阑打情骂俏甜蜜恩爱。或者,他故意在她面前这么做,目的是想要告诉她,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他和婉阑之间根本就容不下她,可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挽回什么,因为她知道,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的……
看着失魂落魄的念恩,欧明宇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却猛然醒悟,手停在了半空,然后,极尴尬的收回。
一阵沉默,念恩盯着那只有些无措的手,眼底有一丝讥讽的笑意,她不知道该笑自己还是欧明宇,哪来的这许多身不由己?哪来的这许多牵绊纠缠?如果爱情注定要渐行渐远,又何必再如此犹豫回顾?
欧明宇看着念恩凄凉的眼神,微微犹豫了一下,终究害怕好事不成的担忧占了上风,硬了硬心肠,欧明宇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塞到念恩的手上:“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请你离婉阑远一些,她不知道我们的事,也不会随便听信别人的话。”
念恩看着手中的支票,听出了欧明宇话中的警告,只觉得今晚的一切都荒唐透顶,想哭更想笑:“跟踪你?接近婉阑?你以为我想做什么?用我们的过去……”
欧明宇不想再听下去,近乎粗鲁的打断:“不管你想做什么,这一千万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你收了钱,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出现在婉阑面前,我不想让婉阑知道你的存在,你懂吗?”
不敢再面对念恩眼中的不能置信的震惊和被伤害自尊的凄然,欧明宇沉痛地闭上眼睛,他费尽心机才走到今天,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何震源的信任,尹冶的赏识,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可念恩的存在始终是他的一大隐患,一旦过去的事被揭开,不但婉阑会和他闹,就连何震源也会怀疑他入赘何家的动机,这对他的名声,前途都是极为不利的。
见念恩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支票,欧明语声艰涩地道:“收下吧,我知道你现在需要它,别再去酒吧打工,那种地方,很容易被人占便宜……”
念恩恍惚的看着手中的支票,欧明宇后面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一千万,他用一千万来衡量和抵消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原来他们的之间的感情只值一千万,为了这区区一千万的感情,她深深地伤害了浅毅,差点永远失去他?
念恩突然笑起来,真是滑稽!
惨笑着,牢牢的握住手中的支票,踉跄离开……
今晚,她什么都明白了,明白自己一直抗拒的是什么,明白那些真真假假的笑容下究竟藏着什么,金钱可以计算感情,儿女的婚姻可以被当作筹码来使用,真正的爱情被弃如敝屣,伪装的真诚被愉快接纳,这就是上流社会,她从小生长的地方……
直到念恩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转角,欧明宇的眼神才黯沉下去,紧紧按住身边的桌子,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而不忍的痛苦。
宴会厅里,灯光闪耀,笑语喧哗,念恩在人影晃动中急切的寻找着浅毅。
“真是巧啊,尹小姐,没想到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念恩闻声回头,长餐桌旁,唐婉穿着白色吊带礼服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身旁,还聚着两三个名流太太。
念恩疲惫地看着眼前这张千娇百媚的脸,父亲的面子很大,连钻石拍卖会上,那个嚣张跋扈的法国石油大王米郗儿也来参加他的庆生会,她刚进来时就看见唐婉站在人群中谈笑风声。